底下暗河冰冷的水花溅起,溅到老张头的脸上,可是老张头浑然不觉,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面的人影。这些人影不止一个,细看之下,人影宛若街头菜市口,星星点点但又整整齐齐的矗立在面前。
一时之间,老张头本来还算迅疾的脚步慢了下来,一点一点接近面前那些静立着的人影。
近了,老张头终是看清了这些人影的面目,这些人影竟然都是些兵俑。这些兵佣密密麻麻,多不胜数。挤满了狭小的地下空间,阻断老张头的退路。要想过去,老张头只有穿过这些兵佣铸成的人林。
这些兵佣十分传神,与生人一般无二。看这样子,这些兵佣似乎属于那口老张头不曾动过的黑馆。很明显,这些兵佣是那黑馆的陪葬品,被深藏地下。
兵佣千奇百怪,有弯弓射箭,有骑马征戎,有战马拉车,还有怒目金刚般将士首领。这些兵佣有的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还有一些竟是青铜制造,看起来似乎是杂乱五章,但又显得极为和谐。如一个巨大的兵工厂,各司其职。
火折子的光照印在兵佣的脸上,就像是照到了真人的脸上一样,光亮的影响下,就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喜有悲、有凶有善。甚至一两个面目狰狞的,就像是厉鬼在狞笑,看的老张头惊出一声冷汗。
这般走下去,突的,老张头发现两边有两道人影比较怪异。其他的兵佣均是身着兵甲,但这二人却是身挂粗麻衣,显得很不协调。老张头不由心有疑惑,但还是走上去一看究竟。
近到跟前,老张头终是看清楚了这两个穿着稍显另类的兵佣,似乎是消失掉的二狗和虎子。老张头大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这二人。老张头不管不顾,径直来到那两个兵佣的面前,透过火折子微微亮的光,他真真切切看清了这两个兵佣的面庞,不是别的,正是那二人。
“虎子!二狗!”老张头连忙叫道。
但是老张头的声音面前的二人仿若听不见,一动不动,彻底与这些兵佣化为一个整体。老张头看着二人,似乎这二人的站地取代了这里先前的那两个兵佣。这里本来应该有两个兵佣,眼下却成了二狗和虎子。
老张头不信邪,上去推了推二人,却是入手冰冷,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身子也是硬的诡异。就好比先前还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一瞬间血液凝固,皮肤收紧,变成了青铜般制造的兵佣。老张头将火折子移到虎子的面庞前,发现虎子面色铁青,脸上还挂着狰狞的表情,像是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看着自己的养子变成这样,老张头心痛,但又哭不出来。自从老张头突兀的发现自己的后脑长起那个‘人脸’后,就发现自己的表情单一,没有了常人的喜、哀、怨,只能冷着一张脸,宛若死人。
看到虎子和二狗的样子,老张头虽然心如刀绞,但也无可奈何。二人的样子,分明是人们常言的中邪。但也不是一般的邪兆,比寻常的中邪更为诡异。
如果没有饥荒,他们本不欲此。老张头心中无奈又可悲。乱世之下,任何人命都像草芥,轻易夭折。
“嗯?”老张头看着看着,忽然觉着脚底下似乎有些粘脚,低头一看,一滩黑暗的水渍在他的脚底。老张头蹲下细看,发现脚底下似乎踩着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渍。火折子凑近,这那是什么水渍,是一滩黑红的血。黑红色的血在火折子微微光亮下,说不出的阴冷、邪异。
老张头伸手摸了摸,血液似乎还有些许温热,证明留下这滩血液的主人刚刚还在这里。
“唉。”老张头叹了口气,直觉告诉他,留下这滩血液的兴许就是老四。
二狗、虎子不知为何,变为了干尸般模样。老四也是下落不明,只留个那个黑色小布袋。如今,本来四人的小团伙也只剩下他一人。可是他自己呢,也是沾染上了不祥之物。后脑的那个人脸就像是附骨之蛆隐入他的皮肉,吞噬他的血肉。老张头感觉,他的体力在慢慢的流失,虽然过程缓慢,但是却真真的感觉到了。
老张头心里念叨着:“难道真是誓言兑现了吗,不然的话,为什么遭此横祸?”纵是心有不甘,老张头也只能打碎了牙齿自己往下咽。
眼下,首要之事便是出去,离开这里。二狗和虎子两人他也带不走了。生机断绝、面无人色,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至于老四,看那样子似乎还活着,只是他也没有心里去寻老四了,想来老四目前处境并不妙,是生是死也不一定。一切生死由命!况且老张头也是身有异样,不是十多年前那般利落小伙。
老张头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点一点顺着这条暗河走下去,最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去的,只记得途中险些丢掉性命。暗河的出口处于方上那座山头不远处。正是虎子取水的那条清澈河流。“虎子........二狗、老四,是我对不起你们呐!”老张头仰头躺下,心如刀绞。
可,老张头刚一躺下,就被痛的起身。他这才想起,其后脑消失,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人脸。现在正值深夜,一轮高高的圆月高挂在天际,先前进来之前的乌云密布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清冷夜空。
泥土中还有充足的水汽,想来在他们进去后,是一场怎么样的风雨。
老张头侧着身子,将头倒映在清澈河水中,发现在他的后脑勺,是一张老人斑的褶皱脸庞。这张脸一颤一颤,似乎随时都能苏醒过来。这张脸平淡无奇,老张头看了片刻也就不在理会。既然已是这样,又能如何。
吸引老张头绝大部分注意力的是他的正脸。只见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老张头的脸呈现一块黑、一块紫,像是受到了一顿棒揍。除却这些黑紫斑块外,还有阵阵恶臭散发出来。这股恶臭若臭肉般腐烂腥鼻,闻之令人作呕。
“镇墓兽,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镇墓兽!”老张头摸着脸上的黑斑,浑然不觉的疼痛。
镇墓兽是我国古代墓葬中常见的一种怪兽;有兽面、人面,鹿角,是为镇摄鬼怪、保护死者灵魂不受侵扰而设置的一种冥器。有异士奇思妙想,将一些活物加以特殊的方式培育成活生生的镇墓兽。先前,老张头他们打开墓室的那一瞬间,从中窜出那一条黑影就是一只活着的镇墓兽。
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原型是什么,反正走在第一个的老张头只觉得镇墓兽向他吐了一口黑气,那些黑气尽数被他吸入口中,也就在那是,异变突起,老张头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起了某些不知名的变化。当时他也没说,怕影响另外三人的心神。
如今,只有他一人从墓中出来,有两人惨死,一人下落不明,而他的脸上也生出了黑一块、紫一块,并散发着阵阵恶臭。
“尸斑!”老张头看着河水中倒映着的脸,口中不安。
尸斑这东西,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
一些个上了年月的古尸才会沉淀下这东西。而今,他一个大活人竟是身染尸斑,说不出的诡异。又像是种诅咒,诅咒着他的灵魂、身心。
其实,老张头此前出发心里也有股不详的预感,只是没有挑明。
而现在,这些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这般诡异,耐人寻味。就如当年的那些毒誓,现今都一一应验。真是天地方圆,一饮一啄,自有规矩。干的阴损事多了,报应自然就降到身上。
事已至此,老张头也没有办法。
取出身上系着的小布袋,这是从那具干尸身上取得的。将之打开,里面除了先前那些他后来所取的黄白以外,还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这颗珠子在月色下,似有波光在里面莹莹流转。除却珠子外,还有一本泛黄的古册,似纸非纸,倒像是坚韧的牛皮。
古册正面是几个西汉小篆,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认得出来,曰《三十六术阴阳寻龙录》。打开里面,却是西汉末年所用的隶书写成。一笔一划,极为工整。
“这东西............”老张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心头大惊,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异样,起身将自己的能包裹着的地方包裹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顺着山路走向某处。
清晨,小山村还是以前那般安宁。能在这乱世之中显安宁,倒也显得个世外桃源。只是,村子里的人却是望着天空干瞪眼。明显感觉这里的村民似乎脸色蜡黄,看起来有些凄惨。
在村子的某一处,一个浑身笼罩在黑布中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走到村子里。这人也怪,浑身都被罩在黑布当中,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这个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大袋子,身上也是鼓鼓囊囊,显得有些臃肿。
只见这怪人熟悉的走到某家人家门前,轻轻敲响这家人的房门。
“谁呀?大清早的!”里面传来一个年迈的妇人之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你是?”这个老妇人明显不认识来人。眼前这人装扮怪异,但她却还是有股熟悉感,所以也并不着急。
“是我!”怪人沙哑着嗓子。
老妇人似乎听出了什么,瞪着眼睛道:“老头子,是你么?一走数天,我还以为............”老妇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掩面哭。
“别哭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不得说予他人!”说完,这怪人,也就是消失数天的老张头将事情说给老妇人,说完,撂下背后的大袋子还有怀间的物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老头子..........”老妇人大叫,却在也叫不回老张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老头子的脸面,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显得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