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明媚,桃花争艳。
桃花树下,花烬一袭红袍,在簌簌下落的花瓣之间翩翩起舞,宛若一只采粉的蝴蝶,素雅幽静。
一旁的花娘,朱唇皓齿,美目含笑,对花烬舞姿的长进很是满意。相信过不了多久,花烬的舞技定是艳压群芳,成为舞魁那是指日可待,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块料,竟是纳兰公子的金屋美人,不能上台表演。
林深处,走来一个小厮,他近身道:“花娘,古妈妈有请紫兰姑娘。”
花娘道:“今日的教习就到此结束,紫兰你去吧。”
穿过桃林,来到舞楼古妈妈的住处,花烬前足才踏过门槛,一双手立时就扶住了自己的胳膊。
只见古妈妈一脸亲切,笑道:“兰儿啊,妈妈知道你来这里委屈了,可我们好茶好饭地待你,你可是满意?”
花烬不明所以,心想这古妈妈定是有事相求,便道:“妈妈待兰儿的好,全记在兰儿的心底。”
古妈妈将花烬扶到朱漆圆凳上坐下,继续道:“今个儿有个公子,一掷千金,只望见兰儿一面,兰儿可想见一见这有缘人?”
花烬自来九律那日,就已成了整个楼里的话题,关于她的美貌,已流传到了上至红人,下至小厮。奈何她虽住在九律却不是舞女,被纳兰夜出钱供养在九律,以是贵客虽觊觎着她的美貌,但无法将她请到府中。
今日,倘若花烬拒绝了此人,那么他的千金就算白散了。
有缘人?那么此人是极其想见自己,而不是想一探她的容貌?花烬暗暗思道。由此看来,她倒想去见识一番,遂道:“紫兰就劳烦古妈妈备轿了。”
古妈妈听闻花烬会去,却又扭捏道:“可那纳兰公子。”
花烬心内忽而冷笑了,这古妈妈不是一般的聪敏,故意引了她的兴致,却又想让她来应对纳兰夜,如此,钱财人情两得。
“纳兰公子那里,我自会处理,劳烦妈妈操心了。”
古妈妈立时掩嘴笑道:“哪里的话,我这就去为兰儿备轿。”
未过多久,花烬就上了轿子,心下止不住地思考。此人会是谁呢?不惜千金一见,那么他必是不凡之辈。她一个妖才来到世间,并不识得几个凡人,他找自己又有何目的?
此般思量了几许,花烬已到了目的地。下轿后,她抬头一望,立时震惊了,只为牌匾上写着的三个字。
溪风阁!
这不就是昨晚喜鹊说的白衣纳兰夜吗?花烬顿时愈加迷惑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的府邸,虽没有显得壮阔辉煌,却另有秀丽别致风味,虽处在极其繁华的闹世中,却仍旧清雅宁静,如此便不知不觉中隐入了闹市,让人很难发现它。
花烬望去,那道简朴的正门,此刻正为她静静开着。
那一刻,喧闹的集市仿佛忽然安静,世人皆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道平凡的木门,那个孤寂的背影。
这会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他才是纳兰夜?
花烬举步踏去,红色衣裙如雨中飘零的花瓣,被风不停地吹打着。一路走来,了无人迹。足下全是落败的桃花,与枝头上仍旧明艳的花朵相比,更加凄美多情。
花林深处,花烬扶着一棵树干微喘气。落了一头的浅紫小花,偶尔掉落拂过她的脸庞。
无人的府邸,偌大的花林,处处围绕着股怪异的气息。花烬不禁放慢了脚步,她原以为那个男子就是她待的人,却未曾料到现今的局面。
仿佛那人设了一盘棋,而她却误落了其中。
似是察觉到不安,花烬决定返身而退,却忽然闻见一声微微的叹息,她立时停步,厉声道:“谁?”
除却细微的风声,只剩了花叶落地之声。四周静得可怕,原本幽美迷人的花景此刻皆变得诡异。
花烬平下心境,仔细向周围查寻,一路踏过花瓣铺就的林子,发现左前方有了一条幽径。她谨慎地前行,意识到这个小府原是别有洞天,且这里人迹罕至古意深深,似乎有了些许年生。这片花林就已大得出奇,让人很轻易就能发现,但世人却未发觉。
除非是设了某种结界!
花烬微惊,此次所遇之人绝不是达官贵族这么简单,于是,她怀着好奇与忐忑的心,继续随着指引前往。过了幽径,拂开遮挡视线的枝叶,眼前忽然一片暗然。
那湖水宛若一块稀世宝玉,碧绿而通透,色泽莹润且层次分明。此时无一丝轻风来扰,湖水更是静若处子,温文娇羞。
两旁漂浮着一两朵荷叶状的植物,却是冰白色,给周遭更添了一抹幽寂冷清。湖很大,湖上方屹立了一株黄桷树,似上了一千多年,古老壮丽。盘横而过的枝桠,竟生生遮了大半个湖面,使得此湖神秘莫测。
湖中央造有石桌石凳,恰够两人观湖赏月,一派优雅宁静,好不惬意。虽是如此美景,却有一美中不足,那便是无路可通向那石桌,从而虚幻缥缈,使人可望不可即。
花烬手执枝叶久久未动,不敢贸然进去,仿若怕是惊了这儿的主人。
一阵幽风拂过,黄桷树缓缓而动,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老人忽然转醒,显得闲淡悠然。湖水依次荡起涟漪,层层叠叠,如丝如绸。
凉风灌进耳里,将沉陷在梦境中的聂珣忽然拉出。
她不禁踏进这片湖畔,心底突然激起阵阵涟漪,一股强烈的熟悉感骤然冲进脑海。脑袋瞬间晕眩,眼前不停闪过画面,不及看清,花烬转瞬又恢复了清明。
碧绿的湖水,冰色的荷叶,古老的黄桷树,一切如初
花烬只记得那两抹身影,一艳红,一白。
来到古树旁,花烬爬上那横穿湖面的枝桠。枝桠极为粗壮,低低垂在水面之上,此处虽然幽寂偏僻,这根枝桠之上却是被打磨得极其光滑,似是每日必过的主道。
不知不觉中,花烬已走到了正中,那股残留的熟悉感再度作祟,使她忽然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脚下一滑,她仰身而倒,潜意识里在此时总会出现一袭白衣,接着有一双手,纤若但有力,紧紧地扣住她下滑的身体。
眼前忽然一抹粉衣拂过,花烬被来人轻巧地拉正了身体。
“瞧你,这般粗意,”那人已是走到了枝桠的尽头,转身巧笑道,“难怪公子这般呵护。”而后消失在深深的幽林之中。
留下花烬怔怔地仍无法回神。那粉衣女子凭空而至,又莫名离去,踪影不定神秘非常,虽不似潜意识的那人有着修长的手臂,却仍旧万分熟悉。
花烬赶至前方,忽闻一阵时断时续的琴音,清越空灵,淳厚悠扬,古韵十足,轻轻落入心头,勾得心微微一颤,从而隐隐作痛。
花烬彻底失了方寸,朝琴音之处出拔足奔去。出了黄桷树的荫蔽,仿佛用去了她上百年的时间。
他是谁?为何她竟心痛?不要再故弄神秘了,快出来吧。
那人似真听见了她的心,竟如其所愿地出现在了眼前。
前方,一亭台,一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