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邢台之上的皇太子秦隆演冷冷一笑,直到此时他才装模作样的出声说道:“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对赵公子这般无礼,还不快快住手,放赵公子进去。”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其中的古怪,但是赵渊涯位极人臣几十年,深得权谋之道,对于秦隆演这点伎俩看的分外透彻,试想那些士兵仅仅只是不入流之辈,而他赵渊涯却是大晋一品大员,赵无咎再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
慢说现在赵渊涯还没有死,就算是赵渊涯已经人头落地,赵无咎身上也依然有着赵渊涯之前为其争取蒙荫入仕的资格,虽然职权不高,但是头上也依旧挂着光禄寺署正的虚衔,实打实的从六品官衔。
而反观那些士兵,都是一些末品小流,哪怕那个小头目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一个从九品的末枝罢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却敢在赵渊涯的面前对着赵无咎这样一个六品文官动手毒打,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人授意的话,那就真的是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错,哪怕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以下犯上,对赵无咎下手。
赵渊涯这个时候有些无奈,有点后悔,都说天家无情,自己为大晋皇室辛苦服务了一辈子,没有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本来想已经与文德皇帝达成协议,自己甘愿赴死,但是皇朝必须要善待自己的孩子。
现在看起来自己还是有些天真了,赵渊涯算到了文德皇帝和自己的感情,一直把重心放在了文德皇帝身上,以为文德皇帝会将这个意愿一直传承到秦家子嗣身上,现在看起来,事实并非如此,秦家的继承人对于赵家却并非文德皇帝之于自己。
虽然秦隆演的冷笑赵渊涯看不到,但是心中对于这个冷血的皇太子却是深深地恐惧,晋国有这样一位储君,对于晋国来说,恐怕并非是件好事,晋国的未来,恐怕将会生出许多祸端,对于自己赵家一脉来说,恐怕晋国并非是久居之地。
“父亲大人。”赵无咎激动地快步来到赵渊涯的面前,这些年来赵无咎从来没有开口叫过赵渊涯父亲两个字,在外人眼中,这是赵无咎不尊礼法的不孝表现,但是内里的原因却只有赵家父子自己知晓。
听见父亲大人四个字,赵渊涯老泪纵横,那是激动地泪水,多少年来,赵渊涯都没有听见赵无咎喊自己父亲了,自从娇妻病逝以后,赵无咎和赵渊涯的关系便急剧下降冷冻,从此以后多年来父子二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
没有想到自己即将就死的时候,还能够听见自己的孩子喊自己一生父亲,如果说自己的赴死能够换回自己孩子的原谅,那么赵渊涯宁愿自己死上千百次。
赵渊涯泪盈满眶的说道:“好,好,咎儿,你终于肯原谅为父了,爹爹等你这声父亲已经等了足足六年了,咎儿,再叫一声给爹爹听听……..”
赵无咎的嘴角还挂着血水,看见赵渊涯一脸期盼的模样,赵无咎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楚,快速来到赵渊涯身前,双手用力的扶住赵渊涯的肩膀,涩声说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六年前,赵渊涯不知为何突然迷上了一个神秘女子,更是为了那个女子弃家不归,导致夫妻失和,赵夫人因此抑郁寡欢,一病不起,更是在不就之后便仙逝,而在这期间赵渊涯竟然没有一丝的慰问之词,只顾与那女子花前柳下。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女子弃赵渊涯而去,对此赵渊涯还郁闷了好一阵子,那个时候赵无咎正是开始渐渐懂事的时候,赵无咎不明白一项英明的父亲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还抛弃了自己的妻子。
赵无咎不记得这些问题,也从来没有仔细的在这个问题上做过思考,但是他却牢牢的记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渊涯害死了母亲大人,是以这些年来赵无咎对于赵渊涯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成年之后更是彻底的放纵自己,每日流连青楼,飞扬跋扈,终于算是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千里,整个晋国上下都知道丞相公子是个小霸王,专门强抢良家妇女,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赵无咎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有种很叛逆的心理,他就是要不断的给赵渊涯招惹麻烦,他要狠狠地报复赵渊涯,他要赵渊涯愧疚,要赵渊涯给自己死去的母亲赔罪。
但是这么多年来赵渊涯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他是晋国丞相,深得皇帝信任,纵然是赵无咎在外面胡闹,赵渊涯也能够替赵无咎遮风挡雨,都将这些祸事挡下。
但是有朝一日,一直挡在赵无咎身后的这柄大伞轰然倒下,赵无咎才恍然间发现,自己一直想要叛逆的,竟然是一种多么可笑的想法,在他的内心深处,原来是深深地认可赵渊涯这个父亲的。
当赵渊涯真的被皇帝下令处斩,真的被绑到了邢台上,赵无咎心中闪过的不是对他的憎恨,而是深深地关心自己的父亲的安危,赵渊涯的倒台赵无咎心中没有半点的快乐,有的,却都是深深地内疚和自责。
“父亲大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胡作非为的话,父亲大人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父亲大人,我去求见皇上,让他放过你,把我治罪好了。”
赵渊涯沉声说道:“胡闹,咎儿,你肯叫我父亲大人,我就很开心了,纵然是死上千百次为父也是心甘情愿,为父的下罪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揽罪上身,我赵家就你一根独苗,可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能让我赵家绝后,不然的话为父纵然是在九泉之下,也断然不会原谅与你。”
赵无咎有生以来还是首次见到赵渊涯这般的深沉脸色,当时被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渊涯看了一眼远处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继续在赵无咎耳边低声说道:“咎儿,你今日能来看为父,爹爹很高兴,下面有几句话爹爹要专门交代与你,你且仔细记下,一定要记在心中,知道吗?”
赵无咎已经从赵渊涯的神色中看出了一点端倪,或许接下来赵渊涯所说的才是真正关系到自己一生命运,赵无咎点点头道:“孩儿知道。”
赵渊涯忽然间高声说道:“太子殿下,能否屏退左右,再给罪臣一盏茶时间,罪臣尚有些体己话想要对逆子做点交代。恳请殿下应允。”
静坐在阴凉之处皇太子秦隆演见状,点点头道:“丞相请自便,孤便等上一盏茶时间,还劳丞相抓紧时间,孤也好回去和父皇交差。”
“如此,罪臣便叩谢太子殿下隆恩了。”赵渊涯遥遥对着秦隆演施施然的弯腰扣了一个响头,这付恭敬地神态让赵无咎很是不解,赵无咎对于这个时代的纲常就没有赵渊涯看的那么深重。
赵渊涯低声说道:“咎儿,为父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的不解,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理解,现在,你什么都不要问,只管好好记住为父下面所说的话,他将关系你一生的祸福,知道吗?”
赵无咎点点头道:“孩儿知晓。”
赵渊涯沉声说道:“六年前魔门圣女来到为父身边,与为父商谈一件关乎天下运势的大事,为了不使他人起疑,她便装作一歌姬,而为父也装作是被她所迷,那个时候正是天下局势波橘云诡的紧张时期,为父和那圣女都在积极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天下大变,却不曾想你母亲偏在那个时候得病,为父当时抽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母亲仙逝,在这点上为父是深深愧对你母亲的。”
“这些年来天下运势的转变也和为父当初设想的相差不多,咎儿,你要记住,为父死后,你要快速离开晋国,现在皇上还在位,念及和我的感情会对你多加照顾,但是我看储君对我赵家并无好感,他若承位,我赵家必遭祸事,所以你必须要乘早离开晋国,最好等下便马上回府收拾行囊悄然离开晋国。”
“至于去处,南楚孱弱,西蜀偏安,宋国偏远,燕国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北汉纯属笑话,只有秦国,眼下虽然弱小,但是潜力无穷,再者秦晋本是一家,未来的秦国将会是一个飞扬的舞台,你若想要有所成就,则须往秦走。”
“你是我的孩子,我相信凭借着你的手段,掌一方之权柄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咎儿,你一定要紧紧牢记为父的教训,你若掌权,千万不能像为父这般,看似风光,实则无权,一定要牢牢地将天下权柄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这样,才能够长久富贵,安保性命,知道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