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风倒是斗得酣畅淋漓，另一边的季洁瑜却是越打心越惊。轻云漫山和清风过壑这两招的威力如何，没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这段时间以来被叶凡拉着苦练剑法，季洁瑜哪里能一点进步都没有呢？为了不让师哥看扁自己，其实暗地里她下了不少的苦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半个多月前修成了这飞天剑舞的一招包一路的境界。

从这一点上说去，叶凡的剑术也仅仅只是比她高一线罢了。

飞天剑舞与全真九阳神剑功一样，九路三十六变三百二十四招，领略到一招包一路的境界以后就可以在一招之中展现每一路剑法中三十六式的精髓，已经是剑术中极其高深的境界了。

轻云漫山与清风过壑分别是飞天剑舞第八第九两路招式最为奥妙威力最大的两路剑法，若是这两路剑法都还奈何不得陈玄风，那就只剩下九路合一的至高一剑“岱宗何如”可以一试了。

在飞天剑舞之中，想要修成最后一招“岱宗何如”，必须是将修至大成的一招包一路的剑法境界为根基，内功修为突破广寒诀第七层日月齐光以后才能施展的精妙剑术。

若能展开这样一剑，那么这个人就已经完全超脱了传统武学剑术的极致，技进乎道，足可与修行高人一战。

当初叶凡内功修为不过区区紫霞功第六层，但是仗着萧晓筱的指点将第六层修至巅峰，这才在无意中领略了全真九阳神剑的最高绝技“定阳针”。

可就是仗着这半生不熟的“定阳针”就可以和当时身为厉鬼，拥有相当法力的赵丽红和李修于打个天昏地暗，要是叶凡当时完全修成了这一剑的话，李修于夫妇两个可就危险了。

季洁瑜虽然单纯，可脑袋并不笨，她心里其实非常清楚眼前这个陈玄风的厉害，也更加不愿意让叶凡因为自己的缘故拜这个妖人为师。

所以一开始的那种小迷糊样，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她是在找机会，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练到相当境界的人，可以杀人放火，可以作奸犯科，但是却没有一个是食言而肥的人。这种人就算再怎样坏，都是信守诺言，出言不悔的脾气，用语言挤兑住陈玄风以后，季洁瑜心中自然乐开了花。

就算你武功通天，就不信你可以在我的飞天剑舞之下毫发无伤！

可惜事与愿违，这陈玄风不仅身怀比师哥还要更加牛叉的法术，就算武功也高得吓死人，如此凌厉的剑招攻击之下，他居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全数躲过。

眼看第二招变化即将用尽，这第三招出还是不出呢？

“丫头，不要慌，我来帮你一把，第三招你尽管出就是！”正在季洁瑜彷徨无计的时候，忽然间脑海里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女声：“不要惊讶，千万不要不要露出任何的破绽，不然的话计策就不灵了。你尽管在心里回答就可以，我能听到你的说话。”

一听来了帮手，季洁瑜顿时心念大定，这当儿也没空闲给她大惊小怪，一边继续出招一边在心中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赵丽红，是你师哥的朋友。”

“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你不见啊？”季洁瑜心中大感好奇。

赵丽红解释道：“我就在你手中的这把剑里面，我是鬼，可以附身在一些特殊的物件上。”

这可奇了，赵丽红怎么附身到季洁瑜手里的软剑上了？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

当时叶凡和季洁瑜被陈玄风用他的独门秘法幽冥幻阵给困住，对于来人的可怕，几招之后叶凡就一目了然了。

赵丽红和李修于这段日子跟着他修行，自然得了不少好处，经过餐霞心法的洗练，已经初步凝聚了一些可以动用的法力。这时候乍逢强敌，李修于和赵丽红自然要出手帮忙，可以他们的本事和陈玄风这样的魔道高手对上了等于是飞蛾扑火白送死，说不定还会拖累叶凡师兄妹两个。

该怎么办呢？

两夫妻最终想出来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仗着阴神之身的附体之术发动偷袭。

这夫妻二人的附身之术当初让李道全吃尽了苦头，虽然直觉上有些不妥，但情势危急，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想，当下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李修于和赵丽红分别附在叶凡的天斩和季洁瑜的软剑上。阴神的优势就是无形无影，借着剑气的掩护，只要找到机会就可以一击成功。

但是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叶凡临危不乱，转眼间所展现的资质悟性让一向眼高于顶的陈玄风居然动起了收徒的心思。

像陈玄风这种人一旦动念，那就真的会去做，后面的大架没有打起来，夫妻两个的计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了空。为了保证叶凡来拜师，陈玄风掳走了季洁瑜，强横的法力逼得赵丽红躲在软剑中头都不敢冒。

裹挟走了季洁瑜，赵丽红也被裹挟到了这里来，此时两人斗剑正酣，一直憋着一口气的赵丽红终于找到了机会。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是赵丽红跟着叶凡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这种心念互印的交流方式，几个转念间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

季洁瑜也通透，一颗心长了十七八个窟窿，同时也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取胜的机会和顶好玩的一件事，于是在心中问道：“丽红姐，你有把握吗？”

“当然有把握。”赵丽红自信满满地笑道：“我以前是个厉鬼，要不是你师哥我现在也许还是个厉鬼，附身的把戏我耍了没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轻车熟路。”

“那行，这次可就要靠你啦。”季洁瑜在心里暗暗道，随即剑势一收，对着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悠闲地躲避着自己得剑招得陈玄风问道：“两招已经打完了，我问你，是不是只要我能划破你的衣服就我就赢了？”

陈玄风哪里晓得季洁瑜在打什么鬼主意，满不在乎地道：“不错，我向来说话算话，否则也不能有今天得成就。条件不变，三招之内你能划破我的衣服或者是三招打完，我一招之内夺不走你手中软剑，那都算你赢了。”

季洁瑜听了点点头：“好，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当然算！”

“那就好，我还有至高一剑没用，若是你连这一招都能避过，你最后那一招也不用打啦，我认输就是。”季洁瑜抱元守一，整个人的气息忽然沉寂了下来。

“那也不用，即便我避过了你第三招，你还有机会，只要你能不让我一招之内都夺走你手中剑，那同样是你赢了。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季洁瑜忽然摆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然后挺胸凸肚地道：“好，算你是条汉子！”这神情简直跟过去走江湖的江湖豪客差不多，看得陈玄风在心里暗暗发笑。

好笑归好笑，季洁瑜的武功如何，陈玄风心里已经有个大概的评判，论修为实力大约和度过了苦境的二阶修士相当。不过既然这丫头跟着叶凡学了些剑仙的本事，闹不好就有什么古怪剑招没用，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固然不多，但也未必没有，要是让她关键时刻忽使怪招偷鸡成功，自己这脸就丢大了。

输赢无所谓，面子可万万不能丢的。

这第三招又会展现出怎样的惊喜呢，陈玄风心中暗暗有些期待了。不过季洁瑜抱元守一，整个人的气息逐渐低沉，沉寂，犹如大地沉眠一般，站在那里渊渟岳峙，半晌都没有动作。

季洁瑜做事实在，就算是要演戏，在陈玄风这样的高手面前，那也必须是演得逼真才能骗他得过，因此第三招她打算施展飞天剑舞的最后一招“岱宗何如”。

岱宗何如又称“问天一剑”，是飞天剑舞的至高绝技，也是天下剑法所追求的极致境界，一剑出不用第二招，与叶凡的“定阳针”境界相当。想要发出这样一剑，无论是功劲势都要极其精纯而凝聚这才能做到。

在心中默默推演了半天，季洁瑜沮丧地发现自己只能展开这剑法的前半部分，真正的杀手的后半招依她的功力还是力有不逮。

不过仅仅是这前半招，威力都已经有点惊天地泣鬼神的意思了。

一念及此，当即再不犹豫，整个人绕着陈玄风的身形忽左忽右急速奔行起来。手中剑尖忽左忽右，闪闪烁烁，似乎是在探寻着什么答案。

“这是什么招数？”陈玄风大是惊奇，虽然每一剑的方位都是匪夷所思，极尽奥妙之能事，可却没有一招是向自己递出的。

不过一看到季洁瑜的左手的时候，陈玄风心中大吃一惊：“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问天一剑’？”

这回轮到季洁瑜奇怪了，心中暗暗寻思：“他怎么认得我这一招的？”

这也不奇怪，飞天剑舞和全真九阳神剑在武林中是传说，在修行道可不是传说，而是是一段流传数百年的修行佳话。

武功和修行法诀道路不同，不明正法修行次第，一般的武林高手习武一生，最多能达到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的边缘，可以说一万人习武，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会被拦在这一关外头终其一生不能有寸进。

可若是有天资绝艳，悟性超卓于世的奇才突破了那形神俱妙的境界，就相当于度过色境大成的真人，一身武学修为已经由武入道，进军无上武道领域。

五百多年前，一对无名的痴男怨女江湖相逢以后发下了海枯石烂不与绝的誓言。可武林中人不通养生全形的修行之道，谁能不死呢？

这两位也真痴情到了绝处，遍阅佛道典籍，由此悟出了突破传统武学的极致的武功，并且步步登天，竟然凭着自己超卓的悟性与资质自悟修行，双双破碎虚空成仙而去。这问天一剑就是那位女前辈所留下的绝世奇招，可惜这两位修行一生只求勇猛精进，打破生死之关，并没有留下传人。

季长风与谢云嫦也是无意中得到这两位前辈所留下的武学秘籍这才有所成就，可惜的是这飞天剑舞和九阳神剑都没有相应的正法境界指引，也许是这两位前辈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要给后人留下一门修行法诀吧。

此后，这两套剑法虽然不见人间，可其外在形态还是在各派修士那里传了下来，只是时间越久，知道的人越少罢了。

陈玄风既然认出了这一招，更加不敢大意了，岱宗何如号称杀人不用第二招，一旦修为大成，一剑破万法，可怖可畏，即便明知季洁瑜修为不如自己远矣，可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这一招出来，虽然没有前两招好看，可紧张程度却大大超出以往，无论季洁瑜在哪个角度，陈玄风都用了魔相八式的魔临这一招去化解，不让她找到任何破绽。

季洁瑜左手食指不断屈伸，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脚下的步法犹如行云流水，犹如轻云过地，似乎在丈量着什么，右手软剑剑气激荡，拂过山巅的夜风都仿佛带着淡淡的凌厉剑意。

即便是前半招，陈玄风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不愧是传说中的剑招啊，虽然眼前这个小丫头不通剑意，不懂得激应弥漫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力量，可右手随随便便刺出一招，都让他觉得相当难接。

“若是不用法力取胜，仅凭武功的话，我能化解这样的剑招吗？”陈玄风一边催动神识培育魔临的气势，一边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一来二去，两人无声无息地对峙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季洁瑜手中软剑剑气大盛，口中低喝一声：“着！”

明亮的剑气带起一股烈风向陈玄风当头劈至。

这个时机相当巧妙啊，季洁瑜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出招试探，似乎算清了陈玄风进退趋避的所有的路数，终于露出了獠牙，冷森森的剑气切入了陈玄风闪避的虚位，直要将他一劈两半相似。

“不对！”陈玄风心里极其惊讶，这道剑气看上去虽然凌厉无匹，但是并没有超脱于之前的剑术境界啊，假如问天一剑只有这么点底蕴，怎么可能名垂千古？心思缜密如他，也没有想到季洁瑜和赵丽红要的就是他这一瞬间的吃惊和怀疑。

问天一剑当然不仅仅这点威力，关键在于季洁瑜只能用处前半招，没有后半招可以封杀敌手所有进退闪转的路数的剑气，这一招只能用来眩人耳目而已。

这一招的最大的精髓在于一个问字，左手根据敌手趋避和展开的应手推演其武功路数，身法速度，闪避的习惯和角度，风力，光线，地势，距离等等因素全部纳入推演之中。这一系列的计算绝对不会比一个狙击手精确狙杀一个目标需要的因素少一分，最难的是要在瞬息万变的交手之中以最快的速度根据敌手的反应作出最为精确的推演。

然后根据这一系列的数据和因素刺出最为精确的一剑，这一剑可以是真刺，也可以是剑气，只要一剑刺出，敌手无论如何闪避，反击，都会被这一剑囊括，避无可避。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被问天一剑逼住，敌手无论是反击还是逃走，都不可能，生死全为敌手所控，要死要活全凭施展这一剑的人的心意。

想要做到这样的境界，这个人的定念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反正季洁瑜此时的修为还做不到。

可问天一剑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即便这一剑只是虚有其表，可陈玄风并不知道啊，难道这一剑看上去平平无奇，自己一瞬间也能想到有十几种对策可以闪避或者反击。

心中这微微一闪念的时间有多长？

也许只有半秒钟吧。

时机稍纵即逝，一股阴晦的气息忽然扑面罩上身来，脑海中似乎有一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思绪侵入。

一瞬间，陈玄风什么都明白了，这丫头居然跟自己耍心眼子。当即神念一凝，随即右手凌空一抓，一个虚虚荡荡的人影竟然被他凭空给抓了出来。

赵丽红就算再擅长附身那仅仅是对普通人有效而已，陈玄风是谁，那是一个修为突破了出神入化世间法尽头的散魔，当然不是普通人啊。一感应到有阴神附体，陈玄风当场就用强横的神念将她给甩了出来，随即右手一探，一股黑气凝聚将赵丽红牢牢地捆在了那里。

也就在此时，只听呲的一声轻响，陈玄风所穿的衬衫的前襟又多了一道口子。被季洁瑜发出的那道剑气给划破的。

季洁瑜一招得手，随即托的一声跳出了圈子：“三招，你衣服被我划破了，你刚才也用了一招，没有夺走我的软剑，你不会不认账吧？”

陈玄风脸上既惊怒交集，又是古怪好笑，但他说过了的话自然是算数的，过了半晌之后居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好你个丫头，按照我们的赌约，你赢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季洁瑜此时自然看清了被陈玄风的法力捆缚在那里的赵丽红：“那你也放了丽红姐姐！”

“放了她？”陈玄风完全一副惊奇不解的神色：“我们的赌约只包含了你我，你赢了我放你走路，我放不放她都不在我的承诺之内。”

“什么？”季洁瑜哪里想到陈玄风居然跟自己来这一手：“你要说话不算数吗？”

“真人无妄，人魔也无妄。”陈玄风笑了，笑得非常得意：“你赢了，我放你走，也不再来为难你师兄妹二人，我哪里不算数了？你倒是来教教我。”

“你……”

“我什么我？”陈玄风微笑着看着她：“你现在可以走了，陈玄风说话从来算数，我说不再为难你就绝对不为难你。”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了，可那股瘆人的黑气却开始逐渐侵蚀赵丽红的阴神之身，使她不断虚淡了起来。

“陈玄风，你个伪君子！我都说了，她是我姐姐，你为难她就是为难我，你想说话不算吗？”季洁瑜此时咬住了这说话不算几个字，就想激他放了赵丽红，要不是她的话，自己哪里能赢得了呢？

“她是你姐姐？”陈玄风哪里是受她的刺激就沉不住气的人，转过身来淡淡道：“我不认识，我只知道这个小鬼刚才想要偷袭附我的身。哼，要不是我还有点本事，现在我只怕已经躺在这里了。按照修行道的规矩，杀无赦！”

“什么，你要杀了她？”

“有什么不可以吗？”

“不行，你不能杀她，她是鬼，已经死过一次，要是再死一次，岂不是魂飞魄散？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呢？”季洁瑜咬着下唇，似乎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在肚子里打转一样。

“她是不是魂飞魄散关我什么事？”陈玄风道：“小丫头，我让你走就走，你想让我说了的话不算吗，滚吧！”

季洁瑜一咬牙：“我不走了，你放了丽红姐！”

“你不走？！”陈玄风眼中微微有些得意之色闪过：“你不走我还不想留了呢，谁能保证你后面不给我出什么鬼点子来害我？”

“你怕了？”

“怕？！”陈玄风哼了一声：“刚才若不是这个小鬼捣乱，就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不就得了。”季洁瑜道：“现在我不想走了，你既然说你说话算数，那行，你就放了丽红姐，这个算是交换条件吧，只要你放她走，我就不走啦。反正我看你也长了一副奸商的嘴脸，你也不吃亏。”

陈玄风见计谋得逞，也不为己甚，散去了困住赵丽红的法力，道：“好吧，这可是你自己不愿意走的，不是我说了不算。赵丽红，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叶凡，七天，我只等他七天，要是七天之内他不来拜师，我就不再保证季洁瑜的安全！”

赵丽红一开始被陈玄风的大神通法力给困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此时一得自由，连忙飘到季洁瑜身边：“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我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当得什么事，你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季洁瑜心中微微有些凄然：“丽红姐，谢谢你帮我，可我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你还是我师哥的朋友。你快走吧，让师哥安心，也别让他来拜师。”

“那你不危险了吗？”赵丽红吓了一跳：“你让我怎么跟叶凡交代？”

“没事。”季洁瑜在心里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懂武功，内功也不错，实在不行，难道我就不能自断心脉吗？到时候让师哥杀了这个臭贼给我报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