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那么久，白琰还是第一次听到男子开口说话。他低沉的声音有说不尽的好听，犹如瓷器碰撞一般发出的那种优雅而不失风韵的声音。

女孩摇摇头，“没有，我不舍得。”

白琰打量着女孩，暗自思忖他们是不是父女，但蓝衣男子也不过比女孩大个四五岁，好像还当不起这个父亲，或者是……哥哥？白琰又暗自觉得好笑，怎么忽然这么在意一个男子？恐怕是太久没出山，见的人也少，哪里比得上师兄，成天和花容月貌的女子们泡在一起……看来，我不能老待在山上了。

白琰暗暗下了决心，准备上前搭讪，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喊了一声“阿琰”，她踮脚一望，师兄玄色的身影在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正挥舞着手臂向她招手。白琰匆忙下了楼，没再看男子一眼。

回到药铺，白琰放下药篮，相里渊倒在藤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师兄，”白琰唤了一声，见相里渊半睁开眼，等了许久才道：“师姐她……要成婚了。”

相里渊猛地睁开双眼，但又迅速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翘起二郎腿，道：“哪个师姐？”

白琰看着他，眼里闪过些许心疼，“灵清师姐。”

相里渊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眼，“跟谁？”

白琰垂下眼帘，小心道：“连燕国大皇子。”

相里渊哼了一声，淡漠道：“那……祝她幸福了。”

“她会幸福的，”白琰轻声道，“她遇到了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她望着相里渊，沉默一阵，道：“师兄，怎么样你都送一束白兰给师姐吧。师姐她最喜欢白兰了。”

相里渊没说话，别过头去，胡乱地抹了抹眼睛，“随她去吧，送什么都一样。反正……我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白琰走到他身边，轻轻把手放到他肩上，“师兄，你对师姐的好，我们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师姐……她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我真的不明白！”相里渊一跃而起，一脸愤恨，“为什么灵清对那个死皇子就这么……这么……那个没心没肺的臭皇子，他哪里好了！他把灵清丢在我们清水国七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为什么……他负了她！他凭什么得到她？！”

白琰勉强笑笑，“师姐说得对，她和连燕国皇子的前缘，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师兄，你也是。我想……她和连燕国大皇子，是一生一世都分不开的吧。”说着，她蹲下身，与相里渊齐平，低声道：“师兄，这世上多少像师姐这样的人，你……”

“你不懂。”相里渊沉声道，“你还小，不会明白这些。倘若你哪天遇到一个人，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命中注定。”

眼前浮起了那名蓝衣男子俊秀的脸。白琰斟酌了一下，问相里渊道：“师兄，木牌……是什么？”

“木牌？”师兄转过头，奇怪地望着她，“什么……木牌？”

白琰微微蹙眉，“……不是。如果一个人把木牌佩戴在身上，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了什么？”今儿在茶楼的时候，她瞥见男子的长剑上戴着木牌，虽然很不起眼，但还是被她发现了。白琰很是好奇，觉得一般人是不会戴个木牌在身上的。

相里渊皱着眉想着，“我好想听说过……可一下又想不起来了……”

“身份？地位？”白琰提醒道。

“啊呀！”相里渊一拍手，把白琰吓得不轻，“我想起来了！”他兴奋地道。

白琰急忙凑过去，“是什么？”

“我记得以前我爹说过，只有王族的人才能佩戴木牌！木牌上写了他们的地位、封号，就是这样！”他神神秘秘地道：“而且，当然是清水国王族。”

白琰觉得脑袋轰地震了一下。

王……族？

这么说……那个蓝衣公子……是王族的人？这时，白琰又想到莲心湖岸的那个琉璃亭子，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是个王爷。只是……白琰眼前浮起那个男子俊秀的面容，好年轻的一个王爷啊！

“想什么呢？”相里渊伸手在白琰眼前晃了晃，“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啊？又看了什么？”忽然，相里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惭愧啊！作为一个哥哥，竟然连妹妹都看不好……”

白琰一脸莫名，“你……怎么了？今儿撞邪了？吃错药了？脑袋被门夹了？”

相里渊看了周围一眼，鬼鬼祟祟地凑到白琰耳边，“阿琰，看你这么心不在焉，是不是在市集上看到了春宫图？哎！”他捅了捅白琰，“买了没？给哥也看看？”

白琰转过身，把手搭在相里渊肩上，真诚地道：“师兄，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个皇子比你好在哪里了。至少——他不看春宫图。”

相里渊痛苦倒地。

白琰走进屋里，仰头躺下，窗外，夜空中缀满繁星，安然又有些寂寞。白琰闭上眼，似乎……还有必要去一去莲心湖。即使不是为了采药。

翌日，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白琰早早出了门，师兄还在屋里呼呼大睡。

她踏着晨曦出门，市集上人很少，整个清水国似乎都笼罩在清晨的气息中。空气凉凉的，还带着淡淡的雨味。

莲心湖上覆着一层蒙蒙的薄雾，显得妖娆而美丽。

树丛后，隐约可见琉璃亭角。

白琰踮着脚望了好一会儿，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有些泄气。她慢慢走向湖边，弯下腰，轻捧起湖水。湖水还是冰凉凉的，甚是清澈。

无论如何，都要见见那个王爷。白琰洗了把脸，对着湖面理了理微有些散乱的青丝，正欲起身，忽的听见身后一人道：

“姑娘今日还来这边采药？”

白琰一惊，猛地向后一退，只感觉脚边一凉，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腰间蓦地一紧，又被人拉了上来。

那人笑问：“姑娘这是作何？”

白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面容俊秀，长发垂肩。

正是那个王爷。

白琰一愣，急忙屈膝道：“民女见过王爷。”

蓝衣男子面露奇色，“王爷？”

白琰又是一愣，“公子……不是王爷？”

男子勾了勾嘴角，微笑道：

“在下，不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