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玲大睁着眼睛,似乎看到了这世上的一大绝景。
唐家出来的是一位老太太,华丽的衣服衬出高贵的身份,慈祥的眉目间透着一抹威严。
天晴朗见有人靠近,不慢反快,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一般。那老太太看着天晴朗,摇摇头,手轻轻抬起,指了指天晴朗。
这时,一个丫鬟忙走到他面前,将一锭银两放在他面前,轻道:“老太太赏的,还不快谢恩。”
天晴朗慢慢转身,看着老太太,“咚咚咚”连磕不止。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乘轿而去。
少年依然跪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那一锭银两,似乎忘了他只是在演戏。
婉玲见人走远了,忙走过来拍了天晴朗一下,道:“想不到你的演技还真不赖啊。”
天晴朗浑身一震,站起身来,苦笑一声,“险些当真了。”
寂静处,天晴朗重新换上干净的道袍,哪里还有半分乞丐样,还是那一尘不染的修仙人。
一个喧闹的酒楼,婉玲轻抿一杯米酒,问道:“你刚才那样子从哪里学的。”
天晴朗摇摇头,道:“那可不是学的,那是真的。忘了几岁了,反正很小,有一年冬天,我记得是腊月,雪停了后的第二天,我们十几个乞丐挤在屋檐下一起睡了一晚,结果第二天我们所有人的腿都成冰柱了,毫无知觉,很多人都哭了,但就狗蛋没哭,他拉着我一起出去讨饭,还告诉我,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活下去。
北风似刀,路上哪里有人,我们一直以手代步,停都不敢停,唯恐一停下来,就会被冻住。结果走到刚才的那家时,出来了一个妇人,也就是现在的那个老太太,她给我们两个乞丐一锭银两,靠着那锭银两,我们才找了大夫,保住了这双腿,后来我们好了后,就急忙回到找那些小乞丐,但他们都不在了,一路人告诉我们,城外乱坟岗,有一堆腐烂的尸体。
那确实他们的尸体,虽然已经严重腐烂,但还能看清他们都是紧紧的唯一在一起,像是在酣睡。那年冬天冻死了很多人,乱坟岗都堆满了,春天时,成群的乌鸦整日围着暴晒在阳光下的尸体,整个冬天都没有腐烂的尸体,才开始散发戾气,那种味道……。”
婉玲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握着他,她声音低沉,轻道:“你别说了,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去,真可怜。”
天晴朗淡然一笑道:“都过去了。”
小漆冰冷的眼睛看着他,似乎也被感动了。
四周桌上的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看来,不知为何女子梨花带雨,男子满脸苦笑。
一顿饱餐后,天色渐晚,灯火点点亮起,江南夜色,又是另一番美景。婉玲却没有心情再闲逛,只想走出城镇,远远离开。
城镇很大,却耐不住行路人的脚步,不一会就看见城墙了,这时,天晴朗却停住了。
婉玲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天晴朗指了指左侧一个废弃的大院,道:“那个大院就是我们被冻坏脚的地方,那时虽已经没人住了,但大门却紧锁,我们十几个乞丐怎么也进不去。
婉玲转眼往那里望去,猛得眉头一皱,只见一团黑气快速的窜进那废弃的大院,隐隐有股妖气扑面而来。
天晴朗冷道:“你看见了吗?好大的一条黑蛇。”
婉玲看了他一眼,道:“还是快走吧,那不关我们的事。”
天晴朗摇摇头,面色严峻,道:“师父说过,我们是正道人士,若遇有妖孽逞凶,必要挺身而出,除去一妖便是做了一件功德事。”
小漆趴在他的肩头,喵喵叫了两声,甚是兴奋,似乎也很同意他的做法。
天晴朗只顾着自己,却没想到婉玲却极其反感,许多人将她成为妖女,如今天晴朗口口要除妖,婉玲心里难受,怒道:“你昨天也称我是妖女,不如也把我杀了,算一件功德吧。”
天晴朗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这两天她公主般反复无常的脾气却是领教了不少,当下并不理她,纸鸢激起,御空而去。
婉玲低低的骂了句“大白痴”。也御起法宝跟了过去。
破落的大宅子,朱红的门斑斑刻着岁月的裂痕,落满灰尘的半块匾额上,写着一个沧桑的“窦”字。
天晴朗痴痴的望着那个斗大的“窦”字,虽不知已过了多少年,字里行间那股迫人的霸气却依然存在。只是在他心底,似乎对它很熟悉。
“你发什么呆啊,进不进去啊。”婉玲看出他的异常,有些惊讶的问道。
天晴朗回过神来,立刻便御空而进了漆黑的荒凉大院中。
“站住!”一声暴喝,两人不由浑身一震,纷纷往声音处看去。
路口,一个矮胖的汉子一边喊着一边朝他们走去。
他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大喝:“你们这些外地人总是到处乱看,多亏今日遇到了我,不然又要做了冤鬼了。”
“你敢咒我。”婉玲却是怒了,右手轻轻摸了摸耳坠。
矮胖之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这美丽的女子竟如此泼辣,忙摆手道:“我不是,不是那意思,这里面有妖怪。”
天晴朗止住婉玲,笑道:“这位大哥,还请说的明细些。”
矮胖之人笑道:“我叫虎子,住在这一带。这宅子很多年原本是个镖局,后来不知怎么得镖局倒闭了,里面的人全死了。这房子也就闲置起来,没多久有一个富商看重这宅子了,便买了下来,谁知道刚住了没一个月,全家老小在一夜之内全死了。后来便再也没人来过了。”
天晴朗点点头,面色略惊,道:“多谢虎子大哥,不满你说,我二人乃是修仙之人,看见这宅子有妖气,便要去将他降服了。”
虎子满脸写着不信,道:“就你们两个,穿着道袍也不像。”
天晴朗点点头,笑道:“你不信也罢,你还是回去吧。”
虎子看着他俩,似乎下定决心,道:“也罢,这妖精虽不祸害当地的人,但没有人敢走这边了,若是你们能除了这妖精,也是一件善事。明日我早早的在大路边等着你们,若你们出来了,自是高兴事,若不出来,我也找些和尚,做些法事,超度你们。”
婉玲听着不顺耳了,不耐烦的道:“无寒子,我们不理他,进去吧。”说着御空而去,天晴朗也不说话,纸鸢又起,跟着婉玲进了大院。
虎子大张着嘴,喃喃道:“我的乖乖啊,还真是神仙啊。”
大院内,杂草足有一人多高,两人在空中慢慢盘旋着,小心搜索着刚才的那个妖孽。
天晴朗面上有些难看,从他进来后就一直感觉到对这里很熟悉,但偏偏他又记不得何时来过。苦苦在脑中搜索,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两人慢慢往后院飘去,后院却是极大,有一座弯曲的小桥,一个硕大的湖缓缓的流过这里,又慢慢流走。高楼密树,花草飘香,倒是看不出半点的荒凉。
这时,婉玲指了指下方一个地方,天晴朗转眼看去,只见那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的花草都很高,若不心细很难找到的。那甬道很粗,像是被大蛇天长地久的碾过一样。
二人缓缓下落,沿着清晰的痕迹慢慢前进。甬道穿过花草在小桥边消失了。婉玲低低道:“那妖孽肯定在水里。”
天晴朗点点头,脸上青光一闪,一张金黄的符咒抛下。符咒落水后,轰的一声巨响,一个粗大的水柱直冲天际。二人慌忙往后退了些许,免得被溪水溅湿了衣服。
水柱上升了一定高度,便失去了力量,轰然倒塌。
水面一时像沸腾了一般,二人紧紧盯着水面,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
待水面平静了,没有一圈涟漪,但那东西还没有出现。天晴朗皱紧眉头道:“不可能啊,这么大声,聋子都听得见。
婉玲毕竟比天晴朗老练,她冷冷道:“她肯定听到了,只是隐藏起来了,在等待时机。”
话音刚落,一阵怪风吹过,刺骨的阴冷。随之,猛地从小桥上传来一声销骨的笑声,天晴朗心头一惊,手中符咒备好,怒目而视。
入眼的是一个极柔美的绿衣女子,她倚在桥边,淡绿色的衣服如荷叶一般清新,白皙的肌肤如初开的荷花,她是如此纤弱,如水一般。
她在轻唱:“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石榴树下会匆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一年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女人的歌声,轻盈,忧伤,绝世。看她的神情言语,哪里是妖怪,不过只是一个痴情人在等另一个痴情人。
她眼波如水,猛地抬头,宛然一笑。
时光,仿佛也停在了那一刻。几何时,寒梅堂前,有着一样的笑容。
‘啪’的一声脆响,天晴朗猛然惊醒,脸上火辣辣的疼。
婉玲低低的骂了他一声,如风一般朝那幽怨女子冲了下去,空中,一起飞舞的还有相思扣。
二十三章:小漆首战散灵力 夜色降妖不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