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砚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述。
他的声音平淡无痕,字字有力,一笔一划刻进人的骨血里,添上几分张扬,也有几分野气:
“这世间,唯世俗须忽视,唯自我须重视。人生在世,称意快活,足矣。”
面前的少年眉眼坚毅,惯有不拘泥世俗的冷淡,狂风平地而起,灌过吹起的衣襟,撑起少年野蛮生长的骨架。
这是第一次,郁书深刻体会到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何砚。
一个从来都自由自在的灵魂,一个生性无拘束的少年。
望着面前神色局促的“小兔子”,何砚方知自己说的话太过于严肃,把人家惊得说不出话。
他不由得哑声一笑,眼底凝着淡淡的落寞,却转瞬即逝,捉不住踪迹。
“算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只是一个跟你一样的平凡普通的人,不必要想那些身份地位羁束了自己。”
何砚的嗓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自嘲般的颓唐,却很快又恢复了那个淡然清冷的他:“你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郁书反射弧这才转了回来,她点着脑袋,高高兴兴遂了自己的意愿,选了那家火锅店,没心没肺地拉着何砚去吃。
其实,她把何砚说的那些意气风发、带着张扬个性的话全都细细咀嚼了一遍。
却发现,何砚可能是有自己的苦衷,明明渴望自由翱翔,却好像总被些什么世俗琐碎给拖绊住,他的眼里,有落寞自嘲,却也有雄心野性。
只不过……她又能替他做些什么呢?并不能,唯一有用的办法就是让他现在能被美食治愈吧!
吃货郁书美滋滋地坐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红油重辣火锅面前,氤氲而起的雾气蒙上了眼睛。
她只觉对面的何砚坐在一圈圈白雾中,身形轮廓看不真切,颓颓然显出股浊世佳公子的气质。
啧,这沾了人间烟火气的仙子哟,是我把他拉下神坛的。
郁书中二地在心里想,手上涮着几片牛肉,边涮边冲对面说道:“何砚,你怎么不吃啊?”
何砚望着对面吃得不亦乐乎的郁书,以及他面前那口赤红色的汤锅,默然半晌,随即缓缓道:“算了……我还是看你吃吧。”
他不是很能吃辣,而且健康养生多年,不喜这等油辣腥膻的食物。
郁书觉得自己也太没心意了,明明是请人吃饭,到头来自己一个人吃的嘛嘛香,对方却啥也没吃,这像什么话!
于是乎,她贴心地涮好一片晶莹饱满的虾滑,过了清白开。
她小心翼翼送到何砚面前,还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喏,我替你涮的,尝一尝吧!”
何砚真觉得有点盛情难却,况且郁书还停下筷子不吃了,就这么捧着脸,眼巴巴瞅着他,那灿晶晶的眼睛,仿佛在说:快吃呀!很好吃的!
何砚微微抿了抿唇,强压住直冲上来的强烈的辛辣味儿,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缓缓夹起那片还淌着油水的虾滑,放进嘴里。
几乎还不等那油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就迅速把它咽了下去,牙齿和舌头都未能派上用场。
喉头还是有股淡淡的辣意,他不动声色举起装有凉白开的被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杯下去。
末了,抬头撞上郁书充满希冀的鹿眼,他瞬间滞住,郁书欢快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