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少的病人被兄弟两人的声音吵醒，韩翔收敛起了声音。
“对不住各位，不好意思。”
他赶紧给人道歉。
大家也没有多怪罪，更多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你回去吧，”韩翔阴着脸对老大说，“跟老二商量好了，咱们仁，一人值两天班，我今天和明天，后天老二来接替我。”
老大也没好气道：“知道了。”
全程没有提过一句手术费的事，老大想，既然韩翔不主动提，那么自己也不提。
况且就算是他提出手术费，那又能怎样呢？
反正自巳没钱出。
大哥一年不少挣，凑一台手术费的钱肯定绰绰有余。
牛玉红倒是生怕老大在这里时间长了，韩翔会想起手术费的事，她不想让其他两个儿子分担，于是就赶老大走。
“老大，既然你大哥来了，你就快点回去吧，昨天晚上躺着硬板床都没睡好，你看你眼底下都是乌青。”
韩翔心里不是滋味。
可始终一言不发。
老大拿起外套就走了，韩翔对他说：“驴车我栓在门口的树干上了，咱村的驴，你应该认得。”
老大顿了顿，“嗯。”
人走以后，韩翔搀着牛玉红换了一个姿势趴着，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今天感觉咋样？还疼不？”
虽然心里不喜欢韩翔，但是牛玉红不得不承认，韩翔就是比老大细心，照顾的也更舒服一些。
“还是疼，但是没之前那么疼了，那小大夫给我打了止痛针，晚上睡觉倒是不难受。”
“那就好，”韩翔点点头，放下心来，“刚才我去打听，大夫说明天就能给你安排上手术。”
“是吗？”
“对，做完手术之后，估计还得再歇息一阵子，说是要住院观察几天。”
牛玉红从来没有离家过这么多天，有些担心那一家子人，医院对她来说是陌生的环境，想要适应谈何容易。
不知是因为病了，还是真的委屈，她一开口带有哭腔，“韩翔，要不我还是不做这手术了，我想回家，你明天就叫驴车过来，把我拉家去吧！”
韩翔惊讶。
“娘，你这是说啥呢？咱明天就能做上手术了，做完手术恢复一阵子，这病就好了，要是不做手术，可就一辈子都得趴着。”
“那开刀疼不疼？”
“会给你打麻药的，肯定不疼啊。”
事到如今，牛玉红其实也没得选，尽管心里害怕，可是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恢复的好了，就能跟以前一样，总不能一辈子都靠止疼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韩翔知道她害怕，这个自己深有体会，差点死在煤矿里那次，自己就是浑身的伤，不过那个时候也没敢去医院，连麻药都没打，凭着一身胆气，愣是把伤口缝上了。
现在伤口处已经结成了疤，早就不疼了，但那时直白的痛苦，绝望的心情，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所以韩翔能够体会那种心情。
“娘，我知道你害怕，但是怕咱也得学会面对，不然以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句话其实有点深奥。
牛玉红只能听个表层意思，不过也足以抚慰人心。
“手术费……”牛玉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着问道，“你们已经定下了吗？每一个兄弟出多少？”
“我找老二商量过，老二说没钱。”
“是吗……那咋办？总不能你一个人承担着费用。”
韩翔不太想说起这个话题，他站起来，把被角掖好，然后又给牛玉红喂了一口水。
牛玉红有些惜，“韩翔？”
“费用我自己一个人出，您不用考虑这些……我出去一趟。”
韩翔在树下抽烟，抽的很凶。
一根接着一根。
到最后满地烟头。
平时他不抽烟，只有在伤口特别疼的时候，用抽烟来缓解一下疼痛，或者是在执行任务时用来提神。
组织人员，听上去很神秘，很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己到底有多失败。
在里面，他做任务最出色，人缘也最好，肯吃苦，脑子又灵活，所有人都特别看好他。
但他不光只有这一个身份。
他是牛玉红的儿子，是赵晴晴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他能听出来牛玉红言语间试探的意思，知道娘其实并不想让两个弟弟出钱，而是想让自己承担全部的费用，和责任。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要独自承担？
二十八年了，那个家，对自己而言没有温暖可言，切不断的血脉关系让他感到无力。
昨天是老大在这里照顾的，他肯定没有好好照顾，明明手脚健全，可就是不灵便，简单的喂个水都能给人呛着，更不要提平时喂饭，晚上给娘翻身。
可就算是这样，娘也是喜欢老大老二多于自己。
最后一根烟抽完以后，韩翔抹了把脸，又起身回到病房，牛玉红已经睡着了。
老大赶着驴车悠哉悠哉回去，回到家里，躺在炕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真是累死个人了。
一直睡到晚上八九点钟，老大才睁开眼睛。
老大媳妇看见老大醒了，就说：“醒啦？我还给你留了点饭呢，我们早都吃完了，看你正睡着，我就没叫醒你。”
“嗯。”
“娘咋样了？”
“没多大事情。”
“得动手术吧？韩翔准备掏多少钱？”
老大夹起一筷子咸菜拌进粥里，“不知道，他没说，我猜应该也不用咱掏钱。”
“是吗？”
“应该是。要是用咱们掏钱的话，他早说了，要么就是不用，要么就是张不开嘴要。”
听到这里，老大媳妇终于放心了，“那就太好了，咱家光景也不好，你成天除了打牌就是打麻将，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做手术？”
早上的时候，老大媳妇起来做饭，儿子说想吃鸡蛋。
“好，娘就给你煮一个。”
掀开盖着篮子的布，发现篮子里面一个鸡蛋都没有了。
老大媳妇跑到院子里，想碰碰运气，看看母鸡下没下蛋，把母鸡赶到一边去，发现稻草下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