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快看,那是楚渝吧。”
“废话,那车咱村里有人开得起?只有陆念念和楚渝家有这个本事吧。”
“哎,你们看,车里不止下来楚渝一个,还有人,是不是念念?”
“我去,别挤,人没了,人没了。”
“肯定不是陆念念啦,那人至少得有二十多岁了吧,你看那大嘴唇子画的,念念肯定画不来那样。”
“哦哦,是,我都忘了,念念今天请假没来,确实不可能是她。”
……
陆云都坐到座位上了,窗边传来的八卦还是一字不落地落进他耳里。
他掏出课本摊在桌上,耳机盘成圈拿胶布绑着塞进书包。
眼睛却是一下都没瞟过去。
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天天哪儿来的闲工夫去看热闹、听八卦。
楚渝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物吗,怎么都围着他转。
他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神圣高洁吧,昨天不还把他一个病号单独丢在药店跑了。
此时此刻的陆云完全忘记了人家替他垫药费,把他拖进药店的事了。
等校门口那个女人和楚渝一块儿走进了大门,其他人才意兴阑珊地坐回位置。
“哎,你们猜猜,刚才那个女人和楚渝什么关系啊,怎么一块儿来学校了。”
哪怕坐下来了,也不能阻挡大家八卦的心。
一群人又凑成一搓,暗地里讨论起外头那个女人的事。
“我猜是不是楚渝他姐?”
“你咋不说是他妈。”有人翻白眼。
说姐姐的同学急了,粗声粗气道:“那一看就二十来岁,能是他妈才怪吧!”
“说不好,城里人都挺会保养,万一呢……”
“说的对,我家就有个堂姐,在省城工作的,那皮肤……”
旁边同学喋喋不休,多亏他们,陆云翻开书半天了,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
什么情况?
明明以前在学校,他都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突然失灵,这滋味真不好受。
陆云深吸一口,默默合上了书。
在周围同学都忙着深扒楚渝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时,拿出耳机揣在兜里出门了。
与教室里的热烈讨论形成鲜明对比的,此刻徐校长办公室内,她正在热情招呼楚渝和那个陌生女人,“哎呦,楚渝,你来啦,快坐。”
徐校长,大名徐婕,是这所高中的女校长。
她在任时间不久,也就一年,算刚接手这所学校,这是她第一次接待学生家长,还有些微手忙脚乱,但好在有刘胜帮她,也算忙中有序。
“我不坐了,您坐吧。”楚渝并没有听徐婕说的,而是把座让给了后面的女人。
徐校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她掩饰的很好,笑靥如花地说:“对,还是楚渝这孩子细心,你看我都乱套了,没给你拿把凳子,小刘啊,你去库房再—”
“不用了。”徐校长话还没讲完,面前的陌生女人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冷艳高贵地切断了她的话。
“……好、好的。”徐校长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打结巴了。
要不是女人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徐校长恐怕还反应不过来,她没礼貌地盯了别人好久。
“对不起,这,早前没接到通知疏忽了,请见谅。”徐校长意识到后,第一时间就非常坦诚地道了歉。
女人的冷冶妖艳是她在穷乡僻野中没见识过的,一时间看多了眼,她很懊悔。
“没关系。”就在徐校长懊悔不迭时,女人开口了。
她的嗓音清亮干脆,和长相很不相符,她不顾徐校长如释重负的表情,直奔主题道:“徐校长,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跟您商量。”
“当然,您说。”徐校长赶紧点了点头。
接下来,女人从容不迫的神情中暴露出唯一一丝破绽,她稍显局促道:“我想为楚渝转学。”
“妈。”徐婕还未从这个惊天消息中回过神,楚渝已经喊出了声。
“哒哒、哒哒。”陆云踩着台阶,听着耳机里正在循环播放的轻音乐,暗暗数着台阶数。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抬头一看,竟然停在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
怎么会上这儿来?
晦气。
陆云扭头正要走,突然身后门板一震,有动静穿透薄薄的木板击入他心扉。
模糊中,他好像听到了楚渝的声音。
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陆云摘掉耳机,犹豫不决地靠近校长办公室,里面的争吵倏然清晰了很多。
“我这是为你好,你待在这儿能有什么前途!”
“这是我的事,您不该擅自做主。”
“什么叫你的事儿,你难道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楚家人?你身上流着我楚家的血,就该在外面做你该做的,而不是像个废物一样窝在这儿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
……
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最后一声女音掉落,四下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这声音应该不是校长的,陆云虽然没见过校长本人,但听广播通知也知道她的声音该是什么样。
结合语境内容的判断,这个声音应该来自于跟楚渝一块儿下车的那个女人。
真没想到,她真是楚渝妈妈啊。
陆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紧张严肃的时刻,思绪突然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教室里的争辩。
他还挺想看看这个能被当作楚渝姐姐的人到底长什么样,能让那么多人坚定地认为她不可能是妈妈。
陆云正偷着嘎嘎想,门内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响声。
说的什么啊,听不清。
陆云好奇欲突然爆发,耳朵往前凑了凑,听到楚女士似是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渝道:“我说,您所说的我身上流淌着楚家人的血,不该窝在这地方过一辈子窝囊生活的说法是错的,我不仅仅是楚家人,我身上还有一半的血来自陆家……我过爸和爷爷过过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啪。”楚渝话音刚落,清晰的巴掌声砸在了陆云耳膜上。
他一下就弹开了。
痛,好痛。
他捂着耳朵,使劲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