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疾不徐,惊得她大张着嘴巴,眼前这人还真是同现世那公子哥一个路子,张口就是一股“我要噎死你”的味道。
换句话说,叫欠揍!
夜千羽心中一边默念“我不气”,一边眉头笑的直抽抽:“理当酬谢,理当酬谢,少侠有何需求,但言无妨。”
萧目厓挑着眉,对她此刻的表情颇为满意。
这女人他最初见到的时候就不修边幅,短袖的上衣,胸前印着一条狗,搭着西装短裙,踩一双拖鞋。
因她敲了几下门,萧目厓故意没有开,竟然就出乎意料的先把书包和拖鞋扔进院子,之后就这个模样大大咧咧的从夜家祖宅外头,光脚踩着千把年的石狮子翻墙进了院子。
这如今入了书,怎么看都像是更是放肆了,竟然敢一身男装带一个也是男装的女婢就大摇大摆的上了街。
这丫头就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底能不能活到最后?
估摸着是够呛。
抵不住他万箭穿脑门一样的目光,夜千羽有些恼怒:
“这位少侠,您需要我们如何感谢您到是发个话啊!您这目光再犀利点,我脑袋门就要轰出一个洞了!”
他轻笑转身:“跟我来。”
夜千羽站在原地不动,歪着嘴,心里骂骂咧咧,脑袋里思考着一大把“被神经病纠缠应该如何跑路”的可行方案。
见她心思挂在脸上,还站在那丝毫不动弹,萧目厓侧过脸盯着她的眼:
“夜家的少爷,不会穷的连顿饭都请不起吧?”
她一愣,眼前这人居然知道她是夜家的人,虽然穷也是真的穷,但看来这顿饭也是真的躲不过了。
“少侠出手相助,本少很感激,敢问少侠怎么称呼?”她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礼数周全,“在下夜康。”
只是面前的人不接招啊,看着她恭敬的模样,萧目厓头也没回:
“以假名也仅能换得一个假名,所以随你怎么称呼。”
我凑!
夜千羽气的直歪嘴,冲着他后背止不住的翻白眼,嘴里还嘟嘟囔囔振振有词:“连个名字都不敢报出来,还什么英雄好汉,怂包!”
看着眼前歪着嘴,满脸不忿,双目冒火直勾勾戳着王爷后背,还碎碎嘴一样吧里吧啦的少年,白羽拉扯了一把小桃的胳膊,竖着大拇指感叹:“你家公子够胆。”
小桃一脸嫌弃,甩手将白羽的爪子从胳膊上拍掉:“我家公子,举世无双!英勇无比!”
“唉?不是。”白羽上前了两步,“我意思是,前一个同我们家主子这么说话的,坟头草起码都已经两米高了。”
说完,硬生生吃了小桃一记白眼。
河街一侧的聚缘阁,是京城叫得上名的豪奢酒楼,除了大富的商贾,时不时也有文人墨客出没其中的身影。
美人相伴,歌舞作陪,看起来是攀缘附会结交狐朋狗友的最佳场所,背地里其实是微雨轩最大的情报处理地,亦是萧目厓手中的一张王牌。
他知道,要寻宝物,夜千羽就必然会直面如何救出八皇子萧睿辉这道难题。
这道,已经让夜氏一族的女子,折在这书里两人的送命题上。
有些事情是初来乍到的夜千羽能轻松做到的。
但恰巧,这件事,是凭借她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此时,聚缘阁二楼,雅间,一桌,两人,面对面。
萧目厓倒是丁点不客气,直接将聚缘楼的十六道招牌菜一水点了个干净,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而后自顾自又要了两壶烧酒。
他也不说话,也不动筷子,就那么看着她,看的她心里一万匹不明生物狂奔而过。
气氛极其尴尬,尴尬到站在雅间门口的小桃和白羽,隔着门板都能感受这雅间里发散出的凉气,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哈一口热气。
夜千羽实在被冻得脑后发凉,引得脑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只瞥了萧目厓一眼,便自顾自的拿起那酒,连灌自己三杯,才微微有了些暖意。
看她酒过三杯,萧目厓淡淡扫了一眼身侧的屋墙:“边吃,边听。”
莫名其妙的四个字,让夜千羽提着刚拿起的鸡腿,滞在当空。
这人倒是潇洒倜傥,说完便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隔着门缝,屋外的白羽看到这一幕,激动的扯着小桃一个劲的摇晃:
“你家公子是哪路大罗神仙下凡啊!厉害啊!我家主子胃口浅,经常不吃饭,如今竟然看着你家公子就能下饭了!不得了哇!”
小桃被晃得眼冒金星,压根就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事儿。
夜千羽嘴角抽抽,又不好发作,想做贼一般将手里的鸡腿阴悄悄的放在了碗里。
鸡腿触及碗底的一瞬,隔壁雅间的门呼啦一响,一个夜千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婉真见过太子殿下。”
夜千羽一滞,抬眼,正对上萧目厓那双炯炯有神的眼。
一墙之隔,十六平的小雅间里,东宫太子萧闵文端坐在桌前,听到那娇媚似水的声音,脸上荡漾起一抹绚烂的笑意。
夜婉真一把小扇遮了半张面容,淡粉的纱裙透出了无限风华,极魅,这种魅惑与王氏对比起来,大有青出于蓝的态势。
她是心仪萧闵文的,如今他成了东宫太子,这种心仪便更甚,让她坐立不安,日日都在思纣如何爬上他的床榻,如何缠绵悱恻,如何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但她也不急,就缓慢的,按部就班的,吸引他的目光,让他觉得,她就是清纯如玉朴实无华的世间至宝,是小家碧玉知书达理的京城第一才女。
如此美人,她就不信有男人能够招架的住!更何况是沉迷诗书礼乐,留恋莺歌燕舞的萧闵文了!
“太子哥哥当是久等了吧。”
“不久,本宫也刚刚落座。”萧闵文一边说,一边笑盈盈的侧过头往门外看过去。
“婉真妹妹这般急切的邀约本宫出来小叙,可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助的急事?”
夜婉真知道,他是在看夜千羽那个蠢货今日有没有跟来。
往昔她时常在夜千羽耳边提及那些爱而不得,求而不应的故事,再添一把“以她的身份只需要将萧闵文牢牢捆住便早晚能得他真心”的鬼火,那蠢货便深信不疑。
连越是接近,便越是会被推远的道理都不懂,世上女人对男人最强的操控,永远都是欲迎还拒,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