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夜文成自上而下，睨着夜千羽的脸，极为不愉悦，“你当你爹这个中书令的乌纱帽，是黑市里几千两银子买来的么？”
“……女儿以为，当想办法证了八皇子清白，还要同已经扶了皇太子的萧闵文时刻保持距离……”
“如何证明清白？如何保持距离？”
“查案取证以证清白，划清界限以保距离。”
“如何查案取证？如何划清界限？”
“从官银入手查案取证，自避嫌切入以划清界限。”
“如何自官银入手？如何自避嫌切入？”
“哎我说你！”夜千羽一股火冲上脑袋，咣当一下锤了一把床板：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这是为了相府为了我们大家在这跟你探讨，探讨懂么！你这咄咄逼人以话赶话的什么意思啊！”
这屋里一瞬便静了下来。
随着夜千羽脸上恼怒的神情逐渐变成“遭了！”，然后随着夜文成不断上挑的眉毛，渐渐演化为“我的妈呀！”，最后在夜文成嘴角上扬噗的一声里，化作了苍白死灰一般的“死定了！”。
可夜文成一手捂嘴，强憋着笑，扭头看了一眼钱氏：“云柔你看，我说的吧，太阳就是敢从西边升起来，这小兔崽子那都不会转性。”
随着钱氏以帕遮嘴，同夜文成一起咯咯咯的笑起来，夜千羽整个人还撑在床边小脸刷白的僵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
夜文成原本如黑洞一般的阴暗气息荡然无存，无比慈爱温柔的看着呆若木鸡的夜千羽，拍了一把大腿：
“你这疯丫头，自小跟我没大没小，吆五喝六的，冷不丁来一通知书达理，爹还真不习惯。”
“哎呀……方才那一通阴阳怪气的啊！听的你老子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最后一句属实可以，依旧是爹熟悉的纨绔味道。”
夜千羽一脸黑线。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看来一直以来她都误会原身了啊！这嚣张纨绔的心性，应该是遗传啊！
“分析的不错，你这个年岁能看的这么通透，属实难能可贵。”他笑起，与方才判若两人，那目光里满是赞赏。
“只是，这不同太子扯上关系，如今倒确实有些难。”夜文成抬手，忍住胸中万千笑意。
“托你的福，没脸没皮的堵了人家快五年，吵着闹着要嫁给他，还雇了好几个江湖高手爬人家墙头……”
看着他一边说，一边辛苦憋笑的模样，夜千羽有一种黑历史被挂在城头示众一般的凄凉，闭眼抬手，疯狂的挤按睛明穴。
“按说，你这四五年，叫嚣着要整个夜氏倾囊相助扶他上位，但是这萧闵文却自始至终都没搭理过你吧？”
“可是呢，你这两个月昏迷不醒，太子就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病，早朝后几次三番同我讲，多时不见对你甚为思念，要亲自登门来探望你。”
“什么？”夜千羽一惊，眼瞪得老大，“他有病吧！”
这倒是颇为出乎夜文成的预料：“你这五年的跟踪狂生涯眼见就要开花结果，你难道不应该高兴么？”
“……”
夜千羽不可思议的，盯着夜文成那憋笑快憋出内伤的脸。
跟踪狂生涯圆满？开花结果？
“爹，你想笑就笑吧，憋久了容易出内伤。”她冷笑一声，“高兴？你就不觉得那萧闵文所谓探望的目的，是来问我订婚吗？你诛九族那种。”
吭哧一声，夜文成大笑出声，拍着自己的大腿，冲着夜千羽竖起了大拇指：
“好哇，不愧是我和云柔的孩子！妙啊！”
“可你就真真能放得下这五年的执着？”
这问题真就没水平，要命还是要男人这件事上，不好意思，我夜千羽从不犹豫！
她翻遍了原主记忆的碎片，就硬是没翻出来一个萧闵文的脸来。
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自五年前追着萧闵文满地跑开始，不知为何，如今的记忆碎片里，都是那远远的一眼，连个轮廓都不够清晰可辨。
就为了追随这样一个只言片语都未曾对她说过的男人，死在了她情窦初开的花季年华里。
“爹，以前是女儿傻，现在女儿心里如明镜般透彻。”夜千羽不疾不徐，带着对原主的一抹惋惜。
“萧闵文以前的不闻不问，是他还没有攒够争夺太子之位所需要的实力。”
“可现在不一样，虽然他是被皇上强推一把送上的东宫之位，但他可没打算从那位置上让开。”
“我估计，萧闵文盘的一局大棋应该还没有完工，他想坐稳那个东宫的位置，以他自身培养的力量显然是差强人意。”
“当下，他急需一个能够巩固他脚跟的大力量，而夜府，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夜千羽停顿了些许，长叹一口气：“怪女儿，五年时间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现在就算要跟萧闵文划清界限，外头都不一定信。”
看着好似一夜之间便成长起来的夜千羽，夜文成心头是说不出的高兴。
他与盛帝自幼一同长大，自然清楚盛帝推着萧闵文坐上东宫之位，看似病急乱投医，随便抓了个沉迷诗书礼乐的废物皇子去吸引火力。
实则是要借他这个心机城府最深的儿子的手，除掉另一个会将大西江山拖进无止境的战乱纷争的儿子。
而夜千羽所说的那试探夜家，也就成了这一举动的附属效应。
夜家势大，就算是兢兢业业的保皇党，不喜党争权斗的盛帝，一样时刻提防着。
在这腥风血雨，巨浪狂涛的无声战役里，夜家，只能做永远的保皇党，稍有倾向，必定全员尽没。
夜文成淡笑看着她，瞳孔微微缩了几下，压低声音问到：“你看好谁？”
“八皇子。”她目光坚定，脱口而出，末了，发觉好像说的有些奇怪，诧异的看着夜文成，“……爹你问的是夺嫡之争吧？”
夜文成似笑非笑，岔开了话题：“那好，你方才说从官银入手查案取证，可有什么思路？”
“爹可知微雨轩？”
微雨轩，夜文成当然知道，这是大西国最大的地下情报网，就连盛帝有时候也要依靠微雨轩的力量，是只有少部分人才知晓的秘密组织。
夜千羽自枕下拿出了那张包药纸，递到夜文成的手中。
看到那纸上的“微”字时，他神色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