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眠春收回目光,人常说字如其人,然而有那样惊蛇入草的好字,这个男人的品性却是让人厌恶,可见这个说法是没有道理的。
她眉头蹙着,一副怯懦的模样,眼里故意闪着害怕和怒意,咬咬唇,朝后看了眼。
白芍很机灵,虽然在卓相面前吓得脸都白了,手脚伶俐地将盒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
卓相看去,却是一碗浓黑的药汤渣子,以及一只死耗子。
那耗子死得极为凄惨,白芍拿出来的时候手抖得不行。
“大胆!你竟敢把这东西拿进我的书房!你到底是何意?今天不交代清楚,就不要怪我重罚你!”
卓眠春见他不耐,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垂眸抹泪,怯怯说道:“父亲息怒,事情是这样。前几日母亲叫府里的大夫,用皇后娘娘送来的药材为我开了药方,喝了好几日……”
听到此,卓相心中一凛,神情迅速冷了下来,他想打断卓眠春的话,没想到这个丫头的嘴皮子利索得很,根本不给他插话时机,几句就说了清楚。
“今日我喝完,随手将药渣子倒在门外,谁知只是一会儿,就看见这只饿极了的耗子窜出来,舔了几口药渣子,竟然立刻就死了。”
卓眠春眸子垂着,眼角的余光却将卓相变幻莫测的脸色看在眼里。
“我心中骇然,这定然是有人要害我!这药是菊青那丫鬟亲自熬的,我方才出来却找不到那丫鬟质问,只好让父亲来为我做主。”
她边说边垂泪,小脸吓得微白,唇瓣抖得厉害,看着卓相的眼神充满信任和无助。
“还请父亲为我做主啊,菊青这丫头不知在哪儿去了?不如先把她找出来?”
在哪儿?
定然是在白氏的院子里!
白氏那个蠢货,三番两次惹出这些事端来,卓相正要几句话先打发走卓眠春,却又听她轻飘飘地说道:“听说外祖父要回京了,若是外祖父知道这事,定也不会饶了那害我之人!”
卓相心中悚然一惊,他面色一沉,立刻说道:“你放心,为父会为你做主的。”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而且是要尽快,否则闹大了……
卓相眼底闪过阴沉的狠色。
不一会儿,下人进来禀报菊青被抓住了。
“一个下贱的丫鬟,竟敢谋害府里的主子,立刻杖刑三百!”
卓相说着,看了卓眠春一眼,她只是垂着眸子,满脸乖巧,卓相眯了眯眼,收回阴鸷的视线。
白氏是丞相府的主母,卓相只将菊青抓来也是意料之中,卓眠春心里并不失望,她搬出了外祖父的名头,白氏这次定也不会好过。
只听外面先是传出几声声嘶力竭的“饶命”,很快便被堵住了嘴,只剩下“呜呜”声,以及森冷的板子声。
一声一声,像是在催命。
菊青只是个弱女子,杖刑一百都能把她打死,杖刑三百却是故意要鞭尸了。
卓眠春以往是雇佣兵时,惨叫声听过无数,死人更是司空见惯,她自然不害怕,她心中明了卓相虽说迫于无奈替她做了主,但却想吓吓她。
呵!
只怕最后是杀鸡儆了猴,到时吓到的不是她,是白氏!
一切结束,卓眠春告退时问道:“父亲,我院子里没了伺候的贴身丫鬟,这……”
卓相不耐地说:“等下将伢婆子叫来,你自己挑选。”
卓眠春满意地离开。
出门时,门口的空地上,一滩没了人样的烂泥血肉,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白芍脸色惨白地直欲作呕,却强自忍住了跟在她身后离开。
丞相府自白氏当了主母,卓相向来给她脸面,最近却三番两次地遭到训斥,还被卓相冷脸相待,连着好多天都没踏进她的院子半步。
白氏一口气闷在胸口,呼吸滞闷,又听那摊传得众人皆知的“烂泥”,吓得夜夜都被惊醒,这样一折腾终于病倒了。
她双颊烧得有些红,额上冷汗淋漓,意识昏沉中看着窗外喃喃笑了。
“那个小贱人,竟害我和老爷离了心……毒药药不死你,我倒想看看,你有几条命……”
……
回府更完衣,下人便禀报卓相,二小姐亲手为他做了晚膳。
他顿了下,便吩咐人下去布置。
一进门,卓战夏便轻柔地笑着迎了上来,扶着卓相坐下。
满桌的菜一一看去,都是卓相平日里爱吃的,色香味俱全足见她的用心。
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即使卓相知道她所为何事,还是忍不住缓和了神情,笑着和她用起晚膳。
吃了差不多,卓战夏暗里瞧着,父亲的脸色彻底回暖,她放下筷子,素手为卓相盛了一碗汤,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女儿前些天去母亲院子里,母亲病得都糊涂了,大夫说母亲不是普通的风寒,倒像是……”
卓相手中玉勺一顿,他淡淡问道:“像是什么?”
卓战夏蹙了蹙眉,犹如娴花照水,轻声说道:“母亲高烧不退,药汤下肚却全无作用,像是被什么克住了,以至迟迟不好。”
克住!
卓相沉着脸,若真是克住,岂不是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此事若是传出去,丞相府的名誉必会遭到攻讦。
卓战夏轻轻一叹,缓缓说道:“现在只是我娘,就已病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克住了府里的其他人,那还了得?”
卓相心中一凛,想到了自己。
事关己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刻派人下去,悄悄找个道士来。
卓战夏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垂下小扇子般的睫羽,波光潋滟的眸子被遮住,红唇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请来的道士一身青色素袍,鼻如悬胆,两眉飘着白须,目聚星光、炯炯有神,一身气韵看着就像是飘然世外的得道高人。
一进门,道士左右观望一阵,摸了摸胡须,便严肃地说道:“丞相大人,您的府里有一股邪气,看来是有小人作祟,才克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