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玛瑙撞击在青瓷理石的地上瞬间破碎,破裂的红玛瑙散落四处,还有一片冲着阿阮飞溅过来,正好滑过她眼尾的红痣,留下一道显眼的血痕。
有些疼……阿阮咬紧了唇瓣,咽下了到嘴的轻呼,只是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见她这幅娇滴滴的模样,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阴寒。
“来人!给这阮氏施以杖刑二十!”
一声声沉闷的棍棒声响彻整个庭院,柴火粗的木板一下下狠狠打在阿阮的膝盖上,她被几个婆子按坐在椅子上无力挣扎,棍棒敲击在膝盖骨的疼痛难以阻挡,她咬住唇瓣,硬生生忍住了到嘴的呜咽,直到唇瓣被咬出血,额上渐渐冒出了汗珠,一张白嫩的俏脸也变得狼狈不堪。
从前她太过软弱,遇事只会哭,可现下她既然已经被推上了这个位置,在有办法离开之前,她总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老夫人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婆子行刑,直到第二十杖落下,她才不急不缓的开口叫停。
随着一声令下,棍棒落下的节奏戛然而止,阿阮被两个婆子松开,张嬷嬷还趁机推搡了他一把,使她软绵绵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阮氏,你可知错了?”
阿阮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与老夫人冷漠无波的视线对上,她勾了勾唇,龟裂的唇瓣再度被撕扯出血,阿阮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缓缓地挪动着,忍着钻心的疼痛慢慢跪在了地上叩首。
她低着头,眼泪瞬间从眼眶滚过,声音颤抖:“多谢老夫人教诲,奴婢深感于心,定不再犯。”
看着她卑躬屈膝的模样,老夫人上吊的三角眼中总算滑过一道满意。
她慢条斯理的伸出手,一旁的张嬷嬷就立刻端起桌上的茶盏送上去,待她轻酌一口后,这才不紧不慢道。
“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宴儿,让他屡次三番为你破戒,但既然成了宴儿的通房,你就该紧守温府的规矩,若是再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之事,就休怪我不客气!”
“是,阿阮谨遵老夫人教诲。”阿阮跪在地上,死死咬着贝齿低语着到嘴的呜咽,可过于剧烈的疼痛还是折磨的她身体发抖,额头也覆着一层薄汗。
老夫人见自己立威立的差不多了,扶着张嬷嬷的手朝内室走去,走前还不忘敲打她。
“虽说你已经成了通房,可宴儿毕竟没娶妻,在他成亲前,你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数。”
乌泱泱的一堆人呼啦啦的离去,阿阮垂着头跪在地上,直到正厅内最后一个人走光,再也撑不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主子!”溶月打了帘子小跑进来,哭着把她抱在了怀里:“主子,老夫人也太折腾人了,大人就是怕您受罚才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怎么到老夫人这就成了您蓄意勾引!咱们去找大人做主!”
“溶月,隔墙有耳。”
阿阮撑着她的手臂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还把帽子也扣在了头上,现下已经十一月了,她才发热刚好,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额上的汗被冷风一吹,恐怕又要遭罪了。
“主子,您都伤成这样了,奴婢背着您吧!”
阿阮顿了顿,没拒绝,她的膝盖已经撑不住了,须得快些回去。
主仆二人离开听雪堂的时候,黑茫茫的天际刚巧开始飘雪,可阿阮却无意抬头欣赏,她虚弱的靠在溶月的背上,任由溶月深一脚浅一脚的把她背离这里。
好累啊,这深宅大院的贵人和规矩,果然不是她这种小女子能承受得住的……
就在阿阮昏昏欲睡之际,溶月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她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
“主子!大人在前面。”
阿阮闻言骤然清醒了过来,她挣扎着从溶月的身上下来,扶着她的手故作平静的朝弄玉轩走,温之宴的灵虚院就在弄玉轩的百米远,她在院门口站定,冲着百米外的身影遥遥行了个礼,只是雪花模糊了她的眼,她觉得自己就要看不见了。
温之宴走近了些,轻轻蹙起了眉头。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阿阮看不清他的神色,咬着唇强撑着抬高了声音:“多跟老夫人学了些佛经,现下天色不早了,爷早些休息,我先进去了。”
温之宴的眉头皱的更紧,只觉得她今夜的身影格外瑟缩:“你收拾一下,今夜我去你那里。”
阿阮脚步一怔,膝盖的剧痛令她吞咽了下口水,她的手指已经控制不住的扣进溶月的手臂里。
“爷,前些日子突然承宠,身子尚未恢复,恐怕无法侍奉您了。”
阿阮说完远远瞧着,恐怕这位爷身处高位惯了,再三碰壁之下不会再坚持。
果不其然,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会,灵虚院的院门突然打开,青梧撑着油纸伞踱步而出,将手上的大氅细致的披在了他的肩上,又凑近说了几句,温之宴就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青梧跟在他身后,似乎还冲她这边瞥了一眼,即使相隔百米,有满天飞雪的阻碍,阿阮仍旧能从中品味出嘲笑与不屑。
偌大的地方再度空旷孤寂了下来,阿阮苦笑一下,身子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主子!”
相隔百米的灵虚院,温之宴快步走进书房,拧眉朝青梧看去。
“听雪堂那边的消息怎么说?”
青梧顺手将他解下来的大氅接过来,一边拍打着雪一边笑着道。
“大人急什么,老夫人还能吃了她去?阿阮那么会勾人,老夫人说不准就被她勾了去呢!”
温之宴注意到她话中的轻蔑,眉头微微皱起:“她既是我的通房,你自当称她一句阮娘子。”
青梧动作一停,脸上笑意一瞬间敛去,却又立刻恢复正常,她把大氅挂在架子上,当做没听见似的道。
“大人不必忧心,今夜老夫人也没做什么,左不过是罚她跪了半个时辰,让她念个佛经罢了。”
说着,青梧眼珠子一转:“只不过我娘说了,阮通房像是身子骨不好,明明只在听雪堂跪了半个时辰,出来时却是踉踉跄跄的,我娘说,若是那位阮通房在大人面前显露出腿上不适,或是说什么不利于老夫人的话,还望大人不要轻信她一面之词。”
温之宴闻言,疑惑她为何今夜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娇娇弱弱的,跪个半个时辰也能瘸了腿,矫情。
虽是如此想着,温之宴却面色平静的交代道:“让府医那准备着,若是弄玉轩来传唤,跟着去看看、开些药便是了。”
青梧心下嫉妒,低着头应是。
另一边的弄玉轩,阿阮的状况却是前所未有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