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十一月,天已经有些凉意了,夜晚更是让人感觉到冷,阿阮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快步朝着黑乎乎的巷口走去。
今日大人在外办差,她央了姑姑许久,才能借这个机会回趟家。
京城西巷是有名的穷人窟,住的人鱼龙混杂,一到夜晚每户人家都紧闭房门,昏黄的光线将她纤瘦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啊啊啊!”
阿阮刚走过拐角,忽然听到熟悉的尖叫声,伴随着哭闹打砸的响动,她脸色一白,连忙加快了脚步。
“几位大爷饶命!我肯定会还钱的!”
阮家的院门口,阮陵被几个壮汉打的拳拳到肉,鲜红色的血在他身下流淌,他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着……
“阿兄……”
阿阮小声呼道,心中涌起强烈的恐惧感,可那男人却像是见到救星似的,双眼立刻爆发出灼热的光亮。
阮陵挣扎着爬着,一把抓住一个壮汉的裤脚:“几位爷!她有钱啊!她是我妹妹,在官爷府里当丫鬟的!她有钱!”
阿阮不可置信的微微张大了粉唇,本就清瘦的小脸更加苍白。
壮汉们看着眼前冰肌玉骨、蛾眉曼睩的女子,眼里顿时闪烁着淫邪贪婪的目光,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纷纷围了过来。
“你……你们干什么?”
阿阮害怕得后退,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求助的看向阮陵:“阿兄……”
阮陵此刻早已吓破胆,哪里敢上前救援,只好不停朝着后方挪动:“我、我欠了赌坊一千两银子,你……你在温府做了那么久的工,你帮我还上……”
“一千两?”阿阮瞪大眼睛,苍白的唇被咬出血色:“我一个月只有一两月银,哪里能还上一千两……”
看着她惊讶绝望的模样,几个壮汉笑得越发猥琐。
“小娘子,我们主子可说了,只要你哥愿意把你卖给他还债,你家这一千两就一笔勾销了!”其中一个肥胖男人嘿嘿笑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鼓鼓的胸口,燥热难耐。
“小娘们!脸长得楚楚可怜的,身子倒挺有料!怪不得我们主子肯费这么大心思,给阮陵这穷小子下套!”
阮陵一听,立刻就想明白了自己明明赌技不错,为什么利滚利输了这么多钱,感情是这赌坊老板看上了他这娇娇妹子,出老千给他下套!
可一看那几个壮汉有恃无恐的模样,再想想那赌坊老板背后有人,阮陵心里有再大的气,也给咽了下去,反而劝道:“阿阮,要不……要不你就跟着他们去享福?老这么做丫鬟也不是个办法!”
阿阮的小脸毫无血色,乌黑的长睫如同受惊的蝴蝶,她紧紧攥着衣襟,眼底尽是哀求之色:“我……我可以做工,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
“还个屁!”为首的壮汉不耐烦的掏掏耳朵,招呼着几个兄弟:“既然正好赶上她回来了,那就把人带回去!老大已经迫不及待了,别跟她废话,带走!”
“不、不要!”阿阮挣扎着,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山穷水尽之下,她绝望地轻喝出声:“我是温大人的人!你们不能带走我!”
为首的男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小娘皮!你在开什么玩笑!”
只是这伙人却并没注意到,一辆通体墨黑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巷口。
阿阮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可嗓音却带着颤抖的哭腔:“我被温大人要了身子,今日回家,就是想跟爹娘说,温大人打算纳了我。”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拿不准她话中的真假,毕竟温之宴可是一条疯狗,就算他们老大背后有人,却也不敢惹。
见他们忌惮,阿阮松了一口气,可不远处的阮陵却不知道他们在悄声说些什么,生怕事情有变连累自己,他催促着。
“阿阮你放心跟他们走吧,爹娘这有我照顾,再说了与其当个没前途的二等丫鬟,还不如去当赌坊主的妾!”
阿阮的身子猛然僵住,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儿,果不其然,下一秒,一众壮汉就无所顾忌的朝她抓了过来。
“小娘皮!敢骗老子!大户人家可没有纳二等丫头当通房的规矩!更别提温之宴那种毫无人性的冰块!今天,你就是不走也得走!”
阿阮无助的后退着,但却抵挡不了几个粗野的汉子,眼看几双黑手逼近了自己的胸口,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啊!!!”
一声惨叫骤然响彻在夜空中,阿阮惊愕的睁开眼,就见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几个壮汉,此刻却在地上痛苦翻滚着。
而她面前,背对着她站着一袭玄袍的男子。
月光如水般倾洒在他的侧颜上,冷冽如雪的神情,使得他浑身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寒气,让人望之便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意。
阿阮微微睁大了唇,轻轻唤道:“大人……”
男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随手将自己的披风扔在了她身上,一言不发的看向地上的几个壮汉,眸光如同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温、温大人!”为首的壮汉惊骇的跪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磕磕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清,下一秒,一股骚味弥漫开来,竟是活活吓尿了!
温之宴,近几年京城迅速崛起的清流新贵,亦是朝中最年轻的刑部尚书,官居一品,坐任刑部,以一人之力对抗着京城的世家大族,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刀和眼。
可以说,温之宴的“恶名”,足以使小儿啼哭,鬼魅让路。
此时此刻,他光是站在这里,就让几个打手生出来了一种命不久矣之感。
温之宴睥睨着几人,声音冷冽如冰:“带走。”
话落,几道黑影凭空出现,几个壮汉毫无反手之力的就被带走了。
风吹散了几人的哭嚎,阿阮一声不吭的缩在墙角,一颗心跳的厉害,也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听到她狐假虎威的那番话……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温之宴身上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而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好像有他的目光如影随形……
阿阮心如擂鼓,死死低着头,可一双黑靴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帘之内,她的心脏骤然收缩,下一秒,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