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婉宁充满童稚的声音响起,男人的脸色变沉,打量着她。
沈婉宁干脆自己将脑袋上笨重的金冠摘下,像一只到处乱动的小动物,又问了一遍,脸上天真,衣袍下的手却拿紧了镇定剂,随时准备着。
她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呀?”
男人察觉到事情不对,身上已经带了几分怒意。
江鹤厉单手抓住了沈婉宁的脖颈,借力出了轮椅,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悬空在她身上。
“我怎么不知道沈家小姐竟然是个傻子,说,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手已经在沈婉宁的脖子上按压出了红痕,沈婉宁吃痛,嘶了一声。
“说不说?”
“我是沈府小姐沈婉宁。”
沈婉宁委屈地想扒开男人的手,却没成功,只能噘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江鹤厉明显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本王怎么不知道沈府小姐叫沈婉宁?”
即便对这些事情再不关心,江鹤厉也不可能连自己要娶的人都不知道叫什么。
沈家只有一个叫沈妍晴的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小姐?
江鹤厉温热的呼吸喷射在脖颈上,沈婉宁听出他语句中的狠意,打了个寒噤,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是坏蛋呜呜呜呜呜呜……”沈婉宁趁着江鹤厉一时不察,迅速地逃离,整个人都缩到了床最里面,拉上被子躲了进去,紧跟着继续哭嚎,“我不想做王妃了,我想回家,妹妹不想做王妃了,你别骂我了……”
沈婉宁哭喊的撕心裂肺,泪水布满了整张小脸,鼻子通红,看起来格外脆弱,引人怜惜。
江鹤厉神色不定地打量着缩在被窝里的哭包,声音发沉,“来人。”
“去查查沈府发生了什么事情。”江鹤厉阴着脸:“为什么本王的王妃会不认识我。”
一盏茶以后。
沈婉宁已经不哭了,惺忪着泪眼,小声地打着泪嗝。
江鹤厉咳嗽了一阵,用手帕捂住嘴,面色深沉。
刚才领命的侍卫已经回来了,犹豫了一下,便将打听到的事情全盘托出。
“沈家,好大的胆子。”
江鹤厉黑着脸,指节轻轻地扣着书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即将动怒的前兆,底下的人纷纷低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咕噜。”
安静的房间突然传来了肚子咕噜的声音,侍卫大着胆子抬头,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一抬头,原来是沈婉宁。
沈婉宁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睫毛上带着水珠,扑闪扑闪的,看着带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抬头,看到众人都在观察她,脸颊羞红,有几分不好意思。
“宁宁饿了。”沈婉宁小声道。
江鹤厉眼眸深沉,看着女孩舔了舔嘴,圆溜溜的眼睛泛着水光,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猫。
江鹤厉扣了扣桌子,顿了一下,对着身旁的侍卫道:“去给她找点东西吃。”
他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总不可能和傻子计较。
沈家不无辜,但他江鹤厉不可能把事情扣在无辜的人头上。
侍卫很快端了几盘点心上来,沈婉宁看上去有些怕他,不敢上前,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点心看,脸上写满了渴望。
“来吃。”江鹤厉声音淡淡的。
得到了允许,沈婉宁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挑着块糕点往嘴里放。
小姑娘吃的满嘴都是,像只小花猫,满足又快乐。
江鹤厉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继续说。”
侍卫低着头,“属下打听到,似乎沈府有意将沈家二小姐沈妍晴送进太子府,这段时间正在暗处疏通人脉……”
“好得很。”江鹤厉不怒反笑,挑了挑眉。
“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江鹤厉转头问侍卫,“是当我已经死了吗?”
侍卫一言不敢发,心知江鹤厉怒极。
江鹤厉面若寒霜,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正想示意侍卫倒杯水,就看到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手上端着茶杯。
顺着白皙的手腕,江鹤厉抬眸看去,看到了沈婉宁的小脸,上面还沾着刚刚吃的糕点屑。
看到江鹤厉人没动,沈婉宁抬起手,又将茶杯往他面前送了送,声音脆生生的:“给你喝。”
江鹤厉看了她半晌,这才接过。
“你倒是乖觉。”
沈婉宁似乎知道乖是夸人的,脸上扬起了笑容,果真乖乖坐在旁边,一动也动,看上去就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儿。
不就给了块糕点打发,看样子就已经不记得他刚刚“欺负”她的事情了。
江鹤厉垂下眸子,恢复了平静,声音已经听不出喜怒:“沈家不是在东街有些铺子吗。”
“小惩大诫。”
侍卫领命,稍后又犹豫了一下,“要让他们知道是我们做的吗。”
“不用。”江鹤厉垂着眸子,静静地喝了一口水,压下嗓子眼儿里的涩意,“要是他们连这个也猜不到……呵。”
“那王……沈小姐该怎么安置?”侍卫大着胆子继续问。
虽然狸猫换太子已经被发现,但这沈小姐按理说已经和他们家王爷拜过天地,名分上算正儿八经的王妃,只是他也摸不出王爷的心思。
说不肯认吧,倒也没让人丢出去,说肯认吧,也不像王爷的作风。
想了想侍卫还是吞下了那句出口的王妃,改成了沈小姐。
江鹤厉看向沈婉宁,可能是嫌他们讨论的事情无聊,此刻她已经点头如捣蒜,头时不时的晃动一下,小鸡啄米一般,已然是睡上了。
少女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看上去像被欺负狠了,呼吸声轻缓,时不时还咂咂嘴。
许是睡沉了,沈婉宁一时松了劲,一头栽了下来。
半路上被拦住。
江鹤厉手往上扶了扶,确认人不会倒了,这才将手移开。
这番折腾下来,人都没醒。少女的脸平和安静,依旧熟睡着。
将放在沈婉宁身上的视线移开,江鹤厉轻嗤了一声:“倒是心大。”
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不是带了几个丫鬟过来吗。”江鹤厉吩咐:“把她们带过来伺候。”
说完这句话,江鹤厉推动着轮椅,往外出去了。
侍卫赶忙跟着,途中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王爷这意思是……留下了?
这可真是头一遭。
门被带上,脚步声越来越远,室内一片安静。
沈婉宁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