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宁随着太监进去，江鹤厉远远地缀在后面。

进了宫殿，沈婉宁假装不敢直视，低着头，实际上余光悄悄扫视着场上的众人。

场上的人穿着尽是雍容华贵，脸上带着悲切之色。

皇后和几位妃嫔不管心里是怎么想，面上都是伤心的样子，有几位还小声地垂泪。

“皇叔们，你们来了。”

里面迎面迎来一个年轻人，穿着墨绿色的绸衣，明明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却冷着这张脸，少年老成的样子。

年轻男人从付晨手中接过江鹤厉的轮椅，“皇叔，我送您进去。”

“谢过秦王。”江鹤厉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谢过年轻人。

秦王？

果然不出所料，沈婉宁暗自思忖。

她之前在沈府，就从身边人的闲谈中，听说过秦王的名字。

当今天子不知为何，所出之子早夭的很多，现今也不过三个孩子。第三子才不过是五岁稚童，其余两位成年的就是太子殿下和秦王了。

五岁稚童自然太过年幼，无法与已经长成的哥哥们抗衡。

是以宫里宫外的眼睛，都盯着这两人，暗地猜测到底是谁能荣登大宝。

传闻中太子殿下为人仁义宽厚，公正严明，而另一位秦王则少年老成，沉默寡言，但这两年也做了许多实绩。

沈妍晴一心想要嫁进太子府，飞上枝头变凤凰，经常在府里讨论秦王和太子，沈婉宁便是不好奇也被科普了很多。

看到这边的动静，另一边的小孩儿也走了过来，乖乖地和江鹤厉行礼。

沈婉宁注意到，不管是秦王还是小皇子，面上都是非常尊敬江鹤厉的样子，即便是行礼，也是先向这位年纪小的皇叔行礼，而后才见过后面的王爷。

秦王将江鹤厉推到固定的位置上，狐疑地开口：“皇叔，您不是今日大婚了吗，怎么今天婶婶没来？”

秦王心思简单，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他前段时间都在西北监军，近日才回到京城。对发生的事情也不了解，只知道皇叔娶了沈家的小姐。

顿时，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另一边。

作为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聚焦处，沈婉宁头也不敢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立刻逃到大家看不到的角落里。

“在那儿呢。”

江鹤厉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咳嗽了两声，玉白的指节直直地指向沈婉宁的方向，打破了她继续逃遁的想法。

沈婉宁硬着头皮抬起头，对上秦王的视线：“秦王好。”

秦王莫名的感觉到场上的氛围不太对，但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过婶婶。”

沈婉宁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讪笑着点点头。等到秦王的视线都移开了，她才崩溃地掩面。

太丢人了。

她和面前的秦王差不多的年龄，却因为辈分大而要被他叫婶婶。

场上的人仍然悄悄打量她，自认小心隐秘，眼里的看好戏却根本藏不住。

沈家替嫁的事情京城里的人都听说过，但这次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婉宁出现在大众眼前。

虽然瞧沈婉宁今天的样子，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愚笨不堪，但看景王这两人各自站在大厅的两边，众人的眼神不禁戏谑。

大厅里传来小声的讨论。

“果然是不得宠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是，沈家这样子不就是觉得景王府没落了，不肯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就是想借着女儿攀附上太子府吗，当谁不知道他们什么心思似的。”

“不过这沈婉宁也算无辜，平白被卷进了这些事情里，现在还不得景王的喜欢，以后啊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

沈婉宁没听到大家在说什么，不过感受到大家时不时看来的视线，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东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没过多久，宫殿内突然传来了强压着的哭泣声。

沈婉宁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鹤厉。

江鹤厉面上还算镇定，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宫殿的门，手攥紧了，握成拳头，上面青筋爆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丝弧度也无。

大门在视线中打开，太后的贴身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眼眶通红，眼角红肿着，神情悲切。

这位嬷嬷是从小陪着太后长大的，后来又陪着太后进了宫。感情深厚，非是一般的主仆关系。

江鹤厉小时候在太后膝下，也被嬷嬷照顾过。

现在她这样的神色，意思如何，大家都猜得到。

嬷嬷走了过来，“太后娘娘醒了，几位王爷都进去吧。”

醒了？

沈婉宁蹙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本来说是昏迷着沉睡不醒，现在却突然醒了，嬷嬷的脸色又这么难看，不得不让人多想。

几乎是瞬间，场上众人的心中都跳出了一个词语。

“回光返照。”

太后的转醒……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江鹤厉听到这样的话，人松了劲，手一时没撑住，人歪了一下。

他的心被揪紧了，声音哑着：“付晨，推我进去。”

太后的嬷嬷看着江鹤厉，眼眶红的更厉害，声音带着点泣音：“小主子，您来了，进去看看吧。太后在等您。”

先帝有九子，除了江鹤厉是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所出，还有的都是其余妃嫔所出。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当年也是被太后抚养在膝下的。

太后当时多年无所出，先帝顶着朝堂上的压力，坚决不肯废后，而且将失去生母的大皇子接到皇后宫中，让她抚养。

没想到后来皇后自己都死了心，竟然突然有了生孕，这一胎就是江鹤厉。

江鹤厉逐渐长成，日益得到皇上的夸奖，而太子又是长子，也做出了许多佳绩，两位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皇子都是太后膝下的，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羡慕嫉妒太后。

嬷嬷陪着太后多年，和崔锦嬷嬷一样，都是看着江鹤厉长大的。现在太后这个样子，江鹤厉又在战场上受了伤，嬷嬷想着过去的美好，触景伤情，泪已经滚了下来。

江鹤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好看些。

“进去吧。”江鹤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