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然以为跳出王家这个火坑就好了,没想到,柳小翠的担心却说明着另一个事实:跳出火坑后,不见得就有好日子。
跟着柳小翠回娘家柳家村,李依然才弄清楚她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是明朝末年,崇祯十年四月,所在的地方是今天四川省内的某一个小农村。
常年的征战已经让老百姓日子过的苦不堪言,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更是贫穷落后,家家户户几乎都没有余粮,好多家穷的全家人只有一条没补丁的裤子。
穷的原因很简单,这里土地贫瘠,粮食产量特别低,家家户户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又不开展副业,没有经商往来,赋税又重,放眼望去,家家户户穷的都叮当作响。
柳家村和王家村隔了五十几里地,当初柳小翠的娘生病,柳小翠的姐姐嫁的太远,家庭条件也不好,帮不上忙,柳小翠还有个十二岁的弟弟柳小江,正是家有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家里那几亩薄田,根本不够一家的嚼用,这下,柳小翠的娘一病倒,少了一个劳力不说,还得花大笔的钱治病买药。
熬了三年,家里的东西典当的差不多了,实在没有法子了,年仅16岁的柳小翠被王家五两银子、一顶简陋的花轿抬走了。
王家在当地口碑一直不咋样,谁都知道有个恶婆婆,兄弟二人好吃懒做,王家大媳妇儿都闹了好几次回娘家了。可是,柳家急等着用钱,这三年,原本有意娶柳小翠的人家看柳家这样的情景,也都望而却步了。没有法子,柳小翠只好嫁给王二郎。除了生嫩丫回来过一次,这次还是柳小翠第二次回娘家。
柳小翠回来之后,多年来一直躺在炕上的柳家老太太已经哭的死去活来:“翠儿呀,是娘对不住你呀,把你拖累了……我啷个还不去死啊……我去死了算了,省得拖累你们啊……”
刘小翠眼泪哗哗的流:“娘,你啷个这样说呢,你在,这里才是家啊……“
站在旁边又瘦又黑的柳小江气道:“姐,怎么能这么便宜那王家?那王老婆子因为你头胎生的是丫头,把你使唤的就跟驴子一样,没日没夜的让干活,你好好的身子,也坏了。这好不容易生了枝丫,就算不是男的,也是他王家的种,咋就能因为这赶你?欺负我柳家没人是不是?!”
他气得就要拿锄头去找王家。
柳家老爷子柳奇忙喝道:“干啥子?江娃子,你快放下锄头。要不是你当年跟村里的牛二打架,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人家要死要活非找俺家要钱,你二姐为了给你凑钱,能答应嫁给那王二?你这动不动就跟人干架的性子啥时候能改?”
这就是柳小江心中永远的痛,他恨恨地放下锄头,在那呼哧呼哧生气。
“算了,我已经跟那王铁柱和离了,以前的事儿都算了。只是我放心不下我这俩闺女,所以把她们都带回来了,还请给她姐妹俩个一口饭吃。”说着眼泪掉下来。
“那也不能白便宜了那姓王的!我哪天非得找他算账去!”
柳奇叹道:“你姐姐既然在王家呆不下去了,回来就回来吧。现在说这些气话,管啥子用?”
一旁柳小江的媳妇儿孙桃花拽了拽他的袖子,满脸的不高兴,忍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姐,你这和离回来了,王家也没个说法?也没给这两个娃以后的口粮?”
柳老爷子看柳小翠一脸木然地摇摇头,赶紧打圆场的轻咳了一声:“好啦,不给就不给吧,这俩娃……这俩娃子这么小,又是女娃,吃不了多少。 ”
孙桃花怪声怪气的说:“是呀,昨天还在担心家里这半袋子玉米茬能不能挺到麦子熟,现在又多舔了三张嘴。”
柳小江喝道:“多什么嘴!还不去把元宝找回来,天天在外面野的人都见不到。”
孙桃花气的脸色发红,重重的呼吸了几口,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跺跺脚出去找儿子了。
李依然心里暗暗叹气:哎,都是贫穷惹得祸呀,仓禀实而知礼节,果真如此。没有最起码的温饱,即使是最亲的亲人之间,都得因此而怨怼。
最终,李依然母女三人住进了一间原本堆放杂物和柴火的破烂房子。没办法,柳家就三间土房,一间老两口住,柳小江两口子把柳小翠姐妹俩当初住的屋子和柳小江的屋子合成了一个套间,带着五岁的儿子柳元宝住,一间灶房,全家人吃饭都得在灶房吃。至于会客啥的,都在老两口的屋子里。这还真是穷的一目了然。
李依然深深的咒骂这落后的生产力,到这里几天了,她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天天都是清可见底的米汤,要不就是野菜汤,玉米糊糊稀的都能照见自己的脸。
幸好,这身体的模样还不错,鹅蛋脸,腰果眼,挺立的小鼻子,小巧的嘴巴,就是太面黄肌瘦了,顶着一头枯黄打结的头发,要不,还真是个标准的小美人。
不行,得弄点吃的填饱肚子,要不,这豆芽菜似的身体,说不定哪场风寒就要了命了,好不容易穿越算是白捡了一条命来,可得珍惜好好活着。
早上,喝了一碗清水般的米汤后,柳家大人除了柳老太太躺在炕上,都去下地干活了,李依然和柳元宝留在家里照看枝丫。李依然看了一会儿,就和元宝商量,她出去转转,挖点野菜去。元宝不愿意,李依然答应一定给他摘一兜子野果子才成交。
她背着竹筐,往后山走去,一般山里自然生态更完整些,物产也丰富些,总可以寻觅点能吃的东西吧?
还在大山脚下,她就看到一大片黄色的花苞,一簇簇、一丛丛,细长的花苞朝天生长,间或有些花苞已经绽开,黄色的花朵开的绚烂多姿。这……怎么这么多黄花菜?
哇,今晚可以吃……不能吃黄花菜炒肉,但是凉拌、做汤也不错呀,再也不想吃卡喉咙的玉米渣和灰灰菜了。
她一把一把摘着没有开花的花苞,花苞可比开了的好吃多了,不一会儿,就摘了大半筐。行了,她停下来,还没去山里看看,说不定还有好吃的。
这山不是很大,既没有山鸡,也没有野兔、更别说狍子、野猪什么的,想吃顿荤菜是没戏了。山上也没有什么果树,见到两颗李子树,那味道苦的,宁愿饿肚子,李依然也不愿再多吃一颗。
正沮丧呢,然后她就发现有一片一米高左右的小树,长得很普通,跟普通小树没什么区别,只是它的茎上有六条非常明显的竖道,这难道是——“双翅六道木”?也就是俗称的神仙树?
李依然去年去同学家里玩,吃到了当地有名的“神仙豆腐”。那豆腐晶莹剔透似翡翠,把它切成小块,淋上辣椒油、蒜泥和醋,吃起来q弹软糯的,在夏季的时候,简直是难得的消暑降温的极好食品。据说那墨绿色的豆腐含有18种氨基酸,粗脂肪含量远高于青菜和菠菜,粗纤维含量也要远高于苋菜,果胶含量几乎是山楂的3倍。夏日吃“神仙豆腐”,可以清热、解毒、活血,听说还有一定的抗癌作用。
李依然对这个神仙豆腐十分好奇,专门去看了神仙树,还摘了叶子亲自做了两次,没想到,穿越到这里,肚子饿的咕咕响的时候,看到这么多神仙树。李依然激动的眼泪汪汪的,机会总是留给有心的人,我感谢你,我的同学!
李依然立马斗志昂扬,二话不说,开始拼命撸树叶。
等回到柳家,柳老太太正在炕上看着枝丫咿咿呀呀蹬腿,柳元宝在旁边玩着一个木头凳子当战马在喊,柳老太太看到李依然满筐子树叶和花苞苦笑:“嫩丫,这叶子可臭,不能吃的。这花也是有毒的,快扔了吧。”
这椭圆型的叶子在手心揉搓一下确实会有臭味,李依然记得这神仙树当地人也有叫它“臭娘子”。
“外婆,昨晚我做梦,有个神仙给我说有种树叶捣碎了可以做成“豆腐”吃,今天我去看了,这树叶就是梦里的那种树叶。”
“傻孩子,树叶怎么能做豆腐吃?快去倒了吧。”
“外婆,你就让我试下吧,反正这个比普通豆腐做起来还简单。”她也不再跟柳老太太多说,跑进灶房开始收拾树叶。
她先把新鲜的神仙树叶子清洗干净,放到太阳下面晾晒,晒掉一部分水分后,就把叶子拿回来放入盆中,用开水浸泡一会儿。等到叶子全部都变瘫软了,就用擀面杖把它捣碎至浆糊状,这一步需要用点力气,嫩丫这十岁干枯的小身板,真是让李依然累的半天喘不过气。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李依然把盆里的浆糊状的神仙树汁液用布袋过滤,过滤掉叶渣,留下它的汁液。最后,加入适量的草木灰水后,她就放那儿,静等它成型了。
这个时候,她赶紧把黄花菜拿出来,抓了两大把做汤吃,剩下的,她准备晒干。
她记得她表嫂坐月子时,月嫂总往汤里放黄花菜,说黄花菜补虚下奶,平肝利尿,消肿止血。所以今天她看到那么多黄花菜可真兴奋,这实在是柳小翠现在急需的。不过黄花菜虽然好吃,但是新鲜的黄花菜含有一种“秋水仙碱”的物质,它本身虽无毒,但经过肠胃道的吸收,在体内氧化为“二秋水仙碱”,则具有较大的毒性。所以在吃前必须用开水焯过,再用清水浸泡2个小时以上,煮熟吃。
她把鲜黄花菜用开水焯过,再用清水浸泡,在浸泡的这2个小时时,神仙豆腐已经凝固好了,她把豆腐切成块,这家也没什么调料,她就放了盐、去地里拔了点小葱,拍了几瓣蒜,家里什么酱油、醋都没有,她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从山上给元宝摘的酸溜溜的小野果,洗了三颗捏了汁液拌进去,尝了尝---------她都要哭了,太美味了!太细腻滑溜了!这是她穿越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等到傍晚,到地里干活的柳老爷子、柳小江、孙桃花、柳小翠都回来后,看到桌子上两大盆绿盈盈的豆腐和几大碗黄花菜汤时都惊呆了。
在再三确保没毒、能吃后,几人开始狼吞虎咽。
做好神仙豆腐和黄花菜后,她先吃了,等看她吃完没啥有毒反应后,元宝、柳老太太也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嫩丫,这豆腐真是用树叶做的?山上这种树叶还多不?”孙桃花吃的直打饱嗝,想到这么好吃又能充饱的东西,可得多弄点回来。
“舅母,山上这种树叶多的很,而且这个树叶采收期很长,能从3月份摘到9月底,这豆腐不仅可以凉拌着吃,还可以用来炒菜吃,晒干了保存以后吃,如果怕摘叶子麻烦,我们可以弄几棵树回来种在院子里,这样,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摘。”
这下,全家人都心动了,现在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得赶紧抓住这替代品。
“对了,这做豆腐剩下的叶渣我还没扔掉,晚上我们把它敷在脸上,可以清热解毒,美白补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