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后期皇室沉迷佛教,大兴土木,建筑无数寺庙石窟,宗室贵戚大肆敛财,挥霍无度。
怀朔镇的百姓虽然清苦,但是此刻还流行着从京中传来的奇闻。
“你们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世面,瞧瞧那高阳王元雍,单单是一顶紫金冠,就价值连城。更不要说他家中有憧仆六千、使女五百。”
“哪有什么的,还是河间王元琛比较富有!”
一个人举起酒杯眼中满是看破世界真相的沧桑,有样学样的说道:“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
京城贵族之间的事情在怀朔镇百姓中就像是传说故事一样,让他们无不向往。
可惜他们没有升迁的机会,有幸前去京城看一眼那些达官显贵的风姿,那这辈子也没算白活。
忽的,几个骑马青年由远及近进入酒馆。
刚才还讨论的汉子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神中都泛起一丝令人不好觉察到的嘲讽。
他们看着这一行人上了二楼,有一个人忽然出言嘲讽道:“这就是真定侯那家姑爷?”
“没错,他就是高欢,贺六浑。”
回话的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他给自己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
“瞧他那德行,自以为进了一趟京城,就成了京中的达官贵人,回来散尽家财之后,都交了一些什么朋友。”
“司马子如、孙腾?一棒子除了飞鹰走狗之外,就是吃喝玩乐,哼,废物。”
这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中多少带着一些醋味,酸的掉牙。
其他人也没有对他的这番话,表露出什么不屑神情,甚至是有些同意。
他,高欢,算什么东西,就是个落魄贵族,与他爹高树生一个样,是个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
若不是凭着一副好皮囊,入了真定侯孙女的法眼,现在的高欢哪能成为队主。
几人一想到此,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番苦涩,哀叹一声。
“喝酒,喝酒。”
他们算是六镇中稍有家世的浪荡子弟,平时不用进军营,甚至可以招呼那些普通士卒为他们做事。
这些人也是刚刚才被家中大人放出来。
前些时日,驻扎在他们怀朔的府军和柔然打了一仗,最为精锐的穆家军,这一次战役中伤亡惨重。
虽然柔然被打退,可是付出的代价可谓不少。
近些天穆家军为了补充军力,开始从各地抽人,他们这些落魄贵族子弟自然成了首选。
可穆家还没有补充完军力,他家的那个军主,就被镇都大将段长给调职离任。
毕竟镇都大将段长也不想要让穆家在怀朔镇做大。
段长手下林大所率军队,成为怀朔镇最为精锐的雄狮。
穆家在边境的势力毁于一旦,不得不重新龟缩回洛阳。
于是这些落魄贵族的子弟又重新的活跃在了怀朔的城镇之在中。
虽为落魄贵族,但是这高欢却是因为祖辈犯罪,流放与怀朔,这更是最为底层的存在。
可凭着一副好皮囊,娶了娄昭君,那就是落上枝头变凤凰。
这怎么能让这些平时就喜欢自苦自怜的败家子喜欢。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高欢散尽家财,竟然没有邀请他们这些怀朔才俊。
插科打诨间,就是半日过去。
忽的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五个人结伴同行,来到这一家酒馆之中。
为首的正是邱天赐,他带着林晓几人风尘仆仆赶回怀朔,戎装未换,谁都能从中得知他的品阶。
两个幢主,三个队主,放在刘真的任何地方,都是不可小觑。
几个懒汉见到几人,慌张起身施礼,“属下见过二位幢主。”
邱天赐看了一眼几人,从他们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能猜出他们是些什么人。
他倒是没有去谈什么军纪严明的废话,同为兵二代的原主,自然也是对于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你们可是知道高欢是否在此处?”
那几个人见到有幢主寻高欢,神情还是这般严肃,自然是认为这是邱天赐是要寻高欢麻烦。
他们不仅殷勤回答,并且还好心的给几人带路到楼上。
这么做自然是想要好好欣赏一番高欢受辱的场景。
“高欢,这几位大人想要找你!”
此时高欢正与几位同僚炫耀入京见闻,听到有人叫喊自己,颇为不高兴。
只是看清楚来人之后,心中的不满全然消失不见。
那可是两位幢主,甚至还有三个和自己平级的队主。
这么一个阵容来寻自己,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不知两位幢主寻在下所谓何事。”
林晓和其他的三个人都未答话,黑着一个脸,像是高欢欠了他们百八十万的主。
高欢倒是不卑不亢,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虎贲军和御林军围攻尚书省,袭杀大臣还历历在目,区区五个军职人员,还不足以让高欢产生害怕之感。
邱天赐望着高欢,这个长相俊逸的年轻人就是未来一手造就北魏分裂中的一个。
邱天赐感触良多,这已经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怀揣着梦想的他,忽然想要说出那一名句。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泰耳。”
高欢的几个好友这时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高欢乃是真定侯娄提孙女。”
邱天赐笑了笑,“久仰高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气宇轩昂!”
他倒是没有说假话,高欢实在是北魏为数不多的猛人。
一路回到怀朔之后,邱天赐也打听到了最近发生的大事,正当前往军主穆隆庆的住处时,忽然听到有人议论高欢。
于是,不顾其他几人阻拦,兴之所至,顺其自然。
高欢听到邱天赐的话语,也是楞在当场,如今六镇军将无不喜欢欺负折辱品阶低位之人,像邱天赐这般客气,实属罕见。
“幢主可是认识我?”
“远闻不如一见,高兄果然是人中龙凤,久闻高兄事迹,让小弟钦佩良久,如今得见,也算是圆了小弟的一桩心事。”
高欢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刚才还一位面前的幢主没有恶意,如今看来...
高欢有着自知之明,他可不认为自己过去有没有什么好的传闻,看向邱天赐的眼神也冷漠了起来。
高欢态度的瞬间转变,让邱天赐有些不知所措,不过随即他也知道了高欢的想法。
在过去一直受到祖辈声名牵累,童年及其不幸,好不容易娶了妻子,又被妻子娘家人看不起。
如今挥霍无度,引来怀朔镇百姓嘲弄,若他真是一个废物也就罢了,可高欢胸中的苦闷又有几人知?
兴许只有自己的妻子愿意相信自己未来定然不凡。
高欢眼中露出一抹凄凉,接着又坚定起来,因为他知道,他的机会快要来了。
跟在邱天赐身后的那些浪荡子弟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邱天赐不知高欢心中所想,随即说道:“高兄误会,我只是听的段将军说起,高兄相貌不凡,资质卓异,拥有康济时世之能,这才冒昧来访。”
提起段将军,高欢的脸色又变得缓和,“没有想到您竟是段将军的属下,不知幢主找在下何事?”
邱天赐长出一口气,算是蒙混过关,“高兄,在下邱天赐, 年幼于高兄几岁,您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叫我天赐。”
高欢的其他好友见状,不禁心生羡慕,与两个幢主交好,也算是一种机缘。
“那我就不客气了,天赐兄弟。”
二人落座言语,酒过三巡,高欢便将邱天赐引为知己。
临近离别,邱天赐赠与了高欢许多钱物,美名其曰活动经费。
既然知道了高欢是这时代的主角,邱天赐自然是要巴结一番,况且,在高欢未成大事之前还算是一个重情义之人。
高欢也如邱天赐所想的那般,虽是百般推辞,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感激涕零的收下了财务。
两个人之间也算是正式的成为了朋友。
这是邱天赐的一次投资,用原主攒下的财务,换来高欢的一个朋友名额。
“天赐,你为何要结识这么一个人,他的名声在怀朔镇可不是太好。”
邱天赐笑了笑说道:“这是秘密,林哥你放心就好,高欢可不是寻常人。”
林晓哀叹一声,倒是也没有多问,邱天赐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再说了邱天赐的父亲也教导过他们,在外要多结识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三教九流总会有用的到的地方,至于邱天赐对于高欢的评价,林晓倒是不以为然,顶多算是一个皮相好些的凡夫俗子罢了。
邱天赐一路从北而来,路上见识到了六镇百姓的凄苦,六镇遗留的权贵和朝廷下放的官员,无时无刻不想着剥削和压榨贫苦百姓。
邱天赐因此而触动,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未来他存在的那段时光。
如今吃不饱饭的六镇居民比比皆是,他们却因为是军官身份,一路而来,每餐都是鸡鸭鱼肉。
邱天赐许下宏远,愿给这个黑暗的世界带来光明。
所以,前来见高欢,兴之所至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就是拉拢人才或是交好人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