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越发疑惑，秦士忠有些痴傻，不至于掐自己，他饱读医书怎么变成这样。
她怔怔地望着秦素松，道：“爹爹我不信。”
“爹爹有几次亲眼看见父亲掐几次，我走过去拦住他才停手。”秦素松那双眸子陷入黝黑。
少倾，一幕幕画面涌上心头……
永和二十年冬日，京城下起一场大雪。
那抹清瘦身影站在菱花窗前，他左手握医书右手掐脖子，他掐完就把屋里花瓶往地上扔。
“嘭。”
一声脆响。
碎片跌落下来，摔在地上雪白一片。
一袭白色长袍，将他手中那本书衬托明媚，书是蓝色封面，里头是他喜欢的医理。
是秦士忠。
他一心扑在医术上，在京城小有名气，谁又知道他晚年染上风疾，他自个儿都没法治愈。
彼时秦士忠不过五十，白色长袍中他透着书卷气，他疼得摸脑袋，就在屋里乱窜，很快便撞在红柱上。
他坐在地上，神情变恍惚，视线变模糊，神智不清醒，就听见外头传来猫叫声。
“瞄。”
无数黑影飞来，落在地上变成黑猫，黑猫环绕在他身边飞，就往他身上扑，又飞到他身上掐住他脖子。
他感觉黑猫力道很大，就把手放脖子上，想把黑猫拽下来。
珠帘响了响，秦素松走进来，他怔怔地望着秦士忠：“爹，你在干什么？”
“有人要杀我，屋里有很多黑猫。”秦士忠追在黑猫后头跑，就在屋里乱抓，他什么也没抓到。
随即，秦素松把秦士忠扶到架子床上，他这才清醒，屋里并未有人，也没有黑猫。
风吹得杏色绣帘翻飞，秦素松撩开绣帘，就搬个椅子坐床边，他望着秦士忠，道：“爹，屋里没有猫。”
是以，秦士忠觉得屋里没有猫，秦氏一族世代为医，他怎么会看见黑猫，他感觉那是……
他头疼欲裂倒床上。
“爹，你醒醒。”秦素松握秦士忠手背拍拍，他闭上眼睛。
他那只手松开，跌落在床边，秦素松把手放在他手腕上切脉，才发觉已没脉象。
“爹，你别丢下我……”
“爷爷你别走……”
“相公你别哭，老爷他只是去很远地方。”
……
思此，秦素松神情变恍惚，秦士忠死在他眼前，那些脖子淤青他怎么不知道？
他站在菱花窗前，想到秦士忠死去比谁都难过，他记得秦士忠走后，嘴里说什么黑猫。
那些黑猫，秦素松并未见过。
秦清听秦素松说完，她越发难过，她不知秦士忠死前经历什么，她好想问问他。
秦士忠死的那日，她同白芷去庙里上香，这才没在屋里，她想着若是自己在那，会不会改变结局。
秦素松把衣裳丢到火盆中烧，又在屋里拿医书，他准备丢到里头，秦清抢过来拽在手中，她把书丢到连翘手中，就听见外头传来声音。
“相公。”赵怀蝶带赵怀钰走过来，二人同秦素松行礼。
赵怀蝶往前走半步，她盯着秦清上下打量，面上没表情，冷眸微咪，像是有话要说。
她指着架子床下夜壶，脸色一沉：“老爷染上风疾后，家丁夜里给他倒夜壶，妾身时常守到半夜，直到他仙去。”
话落，赵怀蝶捏着帕子哭，她哭得伤心，杏眼微咪，就同赵怀钰使眼色。
赵怀钰走过来指着桌上医案，道：“大姑娘老爷真是染上风疾仙去，你爹爹也是这样对你说。”
闻言，秦清板着冰块脸，她什么也没说，秦素松说秦士忠是染上风疾仙去，她还能说什么？
她那些话苍白无力，在秦素松眼里不过是猜忌，她感觉秦士忠死前经历过什么，她会查个明白。
赵怀蝶杵在那里，她看见秦清神情镇定，就觉得秦清会做些什么，等安葬完秦士忠后，她要早日下手。
秦清望同秦素松道别，她带小路子和连翘白芷往外头走。
秦素松目送秦清离开，他让赵怀蝶收拾屋子，自个儿往外头走了，她同赵怀钰在屋里四处搜。
很快，赵怀蝶在衣柜中翻到一张宣纸，里头写的是医案，上面写秦士忠死前几日常常做噩梦，梦里有黑猫飞来。
她把宣纸丢到火炉里头，烟雾袅袅升起，赵怀钰站在边上冷笑，等宣纸烧完，二人离开屋子。
廊庑下，秦清坐在美人靠上，她有些发愣，秦士忠死的不明不白，秦素松还深信他病死。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秦士忠医术高超，就算治不好，也不至于把自个儿弄死。
小路子站在边上，他不想参合秦家事务。
连翘和白芷细细安慰秦清，她心情才变平静，斯人已去，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活着。
翌日清晨，送葬队伍从老屋出发，几个人抬黑棺走在前头，后头还有很多马车。
秦清靠在车壁上，她撩开绣帘，就看见街道两旁站很多人，他们瞅着那口黑棺。
外头议论声不断，秦清没仔细听，她今日要送秦士忠灵柩到祖庙，灵柩在祖庙停放一夜，明日下葬。
她有些伤感，想起秦士忠，忍不住掉眼泪。
“大姑娘。”白芷拿个帕子给秦清擦眼泪，她把脑袋伸到外头望着那口棺木，就觉得秦士忠死的不明不白。
小路子也感觉秦士忠死因不明，他来秦府是连荣朝交代一事，他不敢过问旁的。
马车在路上走一个时辰，这才停在祖庙门口，秦素松从马车里头走下来，他手举牌位走在前头。
秦清和秦婉走在后头，二人踩门槛走进去，几个人把黑棺放下，黑棺立在上头，家丁们就把供桌和贡品摆好。
赵怀蝶和赵怀钰走进来，她们面上没什么表情，就跪在蒲团上，秦素松跪在最前头。
他把冥币丢到火炉里头，就让秦氏子孙跪，后头跪满一地人，屋内传来震耳欲聋哭声。
那哭声荡气回肠，秦清扑在地上哭，她快要哭晕，连翘和白芷扶住她，小路子站在后头惋惜。
他走到供桌边上，就拿香烛拜了拜。
秦清把脑袋埋在地上，她发誓要找到杀秦士忠凶手，她不会放过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