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村依山而建,潺潺小溪旁是一条贯穿村落的大道。
紧挨山峦的地方,一棵老槐树遮天蔽日,吴婶家就在老槐树北侧。
她捧着热腾腾的鸡汤,还未进门,就见吴婶匆忙跑了出来,一见林月,怔了怔。
林月扬起礼貌的笑容,没来得及寒暄,老婶子就红了眼,“三丫头,你来的正好,快瞧瞧俺家大小子,头疼发热又拉又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吴家的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贴墙是一张木架子床,旁边摞着两个木柜子。
吴婶给林月支了张凳子放在床边,自己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时地用袖子擦拭过湿润的脸颊。
而吴婶的儿子,约莫八九岁,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没有聚焦。
猴精般瘦小的面庞,附着着一层菜色。
“三丫头,你打小跟着林郎中耳晕目染,可能看出俺家小子是患了什么病?”
吴婶忧心忡忡,语气很轻,几乎是恳求地在对林月说话。
林月看着这孩子,不就是那日原主追逐书生倒地后,一群熊孩子中的其中之一么?
她迷迷糊糊时,这小子往她身上啐唾沫星子。
林月不动声色牵起了小孩的手,轻轻捏了捏,肌肤的接触,很明显感觉到这孩子体温偏高。
她看了下四周,四面皆是土墙,不见一扇窗。
就是她坐在这里一小会儿,后背已经热汗涔涔,这孩子八成是中暑。
然而,她并非医者,无法确诊,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吩咐吴婶道,“寻些薄荷叶来。”
吴婶看不出林月所言几分可信,偏偏林郎中出了村,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别人,只得死马当活马医。
待着吴婶去而又返,手中攥着几株薄荷。
林月将薄荷叶摘下,手心里捻了捻,送到孩子鼻息间。
说来也神奇,病怏怏的孩子,几个呼吸,神色便有所缓和,吴婶又惊又喜,“三丫头,林郎中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呐!”
林月歪打正着,也不急着否认,而是含糊其辞道,“是爷爷教得好。”
吴婶感谢之余,拿出了十个铜板,赧颜道,“三丫头,你看俺们家也不富裕,将就着收了吧,麻烦你了。”
换做旁人,林月是不会收的。
可眼前是吴婶家熊孩子,林月不做推辞。
她依旧是笑着,眼底却冰冷淡漠,“吴婶,令公子好像还欠我一句对不起。”
谁知,一听她这话,恢复了精神的孩子当即剜了她一眼,鄙夷讽刺道,“死肥婆,不要脸!”
林月太阳穴“突突”跳,吴婶象征性地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孩子,讪讪地给林月道歉,“三丫头,你别介意,他还是个孩子,见谅见谅。”
是啊,孩子。
孩子就可以口无遮拦,人身攻击?
“ 无碍的。”林月犹如只笑面虎,“明日您就别往我家跑了,药膳怕是不够分。”
吴婶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林月已经转身走。
她迈出门,掂了掂手中的铜板。
声色清脆悦耳。
背后的屋子里飘来吴婶的气急败坏,“让你多嘴,让你皮,她就是胖死也跟你没关系,净学些没用的东西!”
林月头也没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吴婶若求她,生意她还做,不过,白嫖的话,可就没门儿了。
再者,是那熊鼻子出言不逊,应当吴婶理亏才是。
骂原主的多了去了,她若记在心头,不疯也得抑郁成灾。
天色愈发晚了些,山间田埂里冒出了蛐蛐,不知疲倦地叫嚷。
朦胧的太阳,半张脸沉入了山的另一头。
呼吸着新鲜空气,有种洗净铅华后,心旷神怡的感觉。
上一世,闲暇时间,林月都会尽量给自己安排一场旅行,远离城市喧嚣,归往洗涤灵魂的远方。
她正享受残阳为伴,走走停停地回到家门口,却见一群人围着院子,七嘴八舌吵嚷着什么。
“真看不出来啊,林家这丫头有几分本事,还真让她偷着了汉子。”
“可不嘛,瞧瞧小身板,还不错,就是这脸着实黑,好像是夫子庙里落脚的那位?”
看来今天生意不错,沈煜也不是一无是处,帮衬着,招呼着村民。
心情愉悦,她脚步轻快地凑上前去。
见沈煜漂亮的一双手正盛着鸡汤,一碗一碗,薄唇紧抿,不多言语。
眼看就快见了底,猝然间,一道身影冲了过来。
剩下半盆子鸡汤,被她掀翻了,洒了一地。
沈煜被突然来的不速之客惊到,站在案子前,手里还捧着一只碗。
掀了木盆还不作数,来人又扫落了汤勺,甚至将桌子都推倒了。
村民闪开了些,她喘着粗气,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宛若六只眼的耗子,在人群中搜寻。
终于,捕捉到了林月的身影,指着她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劳什子,搅得我们家天翻地覆,你高兴了你?”
“平时看你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来,没想到一肚子坏水!老娘今天掐死你个丧门星,废物东西!”
骂骂咧咧,声色俱厉的不是旁人,正是二伯母窦维娥。
林月料想她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没想到,她顶着一张“家暴”后的三花脸也敢出来找茬。
眼前着窦维娥扑上来,林月不躲不闪,双手叉腰,大有一副你有本事就单挑的架势。
窦维娥气势汹汹,却扑到林月跟前时,张牙舞爪地犹疑不决。
林月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自己单枪匹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尽管骂得厉害,林月不慌不忙,笑问道,“二伯母,您不是要掐死我吗?来,往这来。”
林月索性托起了双层下巴,露出过分白皙的脖颈,无惧无畏地挑衅。
“你……你!”
窦维娥气得发抖,昨日归家后,她和林青有大打出手,自是落了下风。
若非她拦着,林青有那莽夫,非得去砍死老鯀夫不成。
都是这个祸害,捅出来的麻烦!
偏偏窦维娥又奈何不得,这口恶气她咽不下。
虽不知林月送鸡汤何故,然,她眼珠子一转,续而对着村民诉苦水,“天杀的啊,林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害惨了我还不够,还要谋害全村子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