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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山 §4.星星为什么对我笑

售票员阿姨问我:“小朋友,你哪站下?”

我气喘吁吁地说:“没准儿。”

售票员阿姨生气了:“这叫什么话?”

我赶紧把钱递给她:“您给我来张一毛钱的票吧!”

一毛钱的票可以一直坐到终点。阿姨虽说把票扯给了我,可还是满脸的疑惑。

我也顾不得跟阿姨解释,凑到车门的玻璃跟前,睁大双眼,注意着马路对过慢行道上的车辆……

车到站了,我赶紧躲开,让人上车;车开了,我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鼻子尖紧贴在车门玻璃上,朝对面搜索着……

三站过去了,还没开到第四站,我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方伯伯!”

车门刚一开,我就像干豆荚里蹦出的豆儿,一下子弹到了人行道上,停也没停,便飞快地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方伯伯累了,他的车椅摇得很慢,所以,不一会儿我就追上了他。

“方伯伯!你甭摇了,我来推您!”

方伯伯扭头一看,大吃一惊:“小远近,你打哪儿蹦出来的?”

我的眼圈直发酸。我一边推着车子,一边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了方伯伯。最后,我问方伯伯:“您生我的气吗?”

方伯伯扭回头,用他那肥厚的大手拍拍我搁在椅背上的小手,和蔼地说:“我正埋怨你方大姐呢。原来是你贪玩误了事……不过,你这不是追上我了吗?我不生你的气了。可是,小远近,从明天起,你可得克服玩起来就没个够的毛病啊!”

我使劲地点头。

这件事过去以后,足足有三天,我都能挺顺利地管住自己。妈妈爸爸都高兴,吕老师也夸我作业做得认真。

第四天放学后,我、谭小波和高山菊还没走近院门口那棵大槐树,突然,听见一串嚷声:“嘿嘿嘿,停停停!”接着,像是一只猴儿从大槐树上蹦了下来——你猜着了吧,那是“炒豆儿”。

好几天没跟“炒豆儿”玩了,他像是有点不高兴。他双手叉腰,挺着肚子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挑战似的问:“你们玩过递球吗?”

我们三个笑弯了腰。高山菊跺跺脚说:“地球那么老大,怎么玩呀?”

“不是地球,是递球……”“炒豆儿”使劲摆手,急得脑门子上直出汗,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他又问:“你们看过《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吗?”

我抢着说:“那谁没看过,我看过三遍呢!”

“炒豆儿”这下解释清楚了:“你们想想看,吉施住在什么地方呀?递球厅!对不?告诉你们吧,我家现在就是个递球厅。不信,你们瞧瞧去!”

嗬,“炒豆儿”真有新鲜的!我们拔腿就往“炒豆儿”他们院子里去。

一进“炒豆儿”他们家,我们三个就乐得又蹦又跳。别看“炒豆儿”才上三年级,他可真会动脑筋!他利用家里的桌子、椅子、凳子和几块木头板,真搭出了个先低后高的“球道”,最高的那截,木头板不够长,他把搓衣板也用上了。他拿个胶皮玩具球,给我们“示范”了一次——用巧劲把球往“球道”上一递,球由低向高滚去,最后滚过了搓衣板,“咚”的一声掉进了接在下面的洗衣盆里。还没等我们拍巴掌,“炒豆儿”就大声为自己喝起彩来:“真棒!一比〇!”

我们四个兴高采烈地玩起了“递球”,还展开了争夺冠亚军的竞赛。

高山菊投飞镖挺冲,玩这“递球”可就不灵了:球递出去不是半截滚回来,就是从半路上掉下去。玩了一会儿,我和“炒豆儿”都成功五回以上了,她还是只成功了两回。她又一次递球,又失败了,谭小波高兴得直拍肚皮——他只比高山菊多成功一回,生怕她追上自己;我冲高山菊挤鼻弄眼,“炒豆儿”哇啦、哇啦地嚷:“哦嗬,哦嗬,‘地球’真叫大哟,你可玩不动哟……”

高山菊脸儿涨得红红的,几绺头发被汗水粘在脑门上,紧咬着嘴唇,看也不看我们。

玩呀玩呀,高山菊一直落后。又该她递球了,我把球扔给她,她接住球,拂拂额上的头发,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眼睛四处寻找——啊,她是在找钟,一看小衣柜上的闹钟指着四点五十分,她便把球往地上一搁,说:“不玩啦,该回家啦。”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一动。我不是跟爸爸妈妈保证过吗——放学以后顶多玩到五点钟。于是,我拍拍手上的土,也打算回家。

“炒豆儿”却对着高山菊羞上了:“输啰输啰,怕当末一名哟!”

谭小波也不愿意让高山菊走,因为她一走,谭小波自己就成末一名了,所以他也火上添油地说:“输了走,变小狗!”

高山菊一听,猛地又弯腰拾起了球,使劲地晃晃小辫说:“玩就玩!说不定谁是末一名小狗哩!”

高山菊不走了,可五点钟到了,我怎么办呢?

这时候,“炒豆儿”和谭小波都赶上了我,我们三人都是成功了十四回。

又该我递球了。我两眼只望着小衣柜上的闹钟,“炒豆儿”把球扔给我,我都忘了接。闹钟上,长针已经斜过了“12”。我咽了口唾沫,抓起书包,大声地说:“我不玩啦!我得回家做作业啦!”

“炒豆儿”的嘴角简直要撇到耳根:“甭假门假事充好人——你的冠军当不成啦,怕当小狗是不是?”

谭小波直捅我胳膊肘:“你就再玩一会儿吧,看咱们谁先成功二十回!”

没想到连高山菊也劝我说:“你就再递一回吧!”

这时候,就像有根鸡毛在轻轻挠我的心,痒痒呀,真痒痒……对,就再投一回吧!我弯下了腰去,手指头碰到了胶皮球……可是,要是他们再让我投一回呢?这么一次一次投下去,不就又没结没完了吗?嗯,不能!说不玩了就不玩了,我猛地又直起腰来,握紧书包带说:“反正我要回去做作业了——反正!”

高山菊见我这么坚决,便也取过自己的书包说:“算了!就玩到这儿吧!”

“炒豆儿”拉住谭小波说:“他们走他们的,咱俩玩个够!”

谭小波用鞋尖搓搓地,叹口气说:“咱俩也该做作业啦,‘炒豆儿’,我帮你把这些东西‘各就各位’吧,要不,你爸爸妈妈回来,该生气啦!”

谭小波说完就收拾起来,我和高山菊也动手帮忙,“炒豆儿”坐到床上,两只胳膊抱在一起,嘴噘得能挂上个大灯笼。

收拾完了,临走的时候,我拍拍“炒豆儿”肩膀说:“咱俩这么比赛吧——看谁改贪玩的毛病改得快,好吗?”

“炒豆儿”把身子一扭,不搭我的碴儿。

回到家,我把小猫眨眼的闹钟搁到铅笔盒边,认认真真地做上了作业。

吃完晚饭,我跑到院子里,仰头一看,蓝盈盈的天空上缀满了亮闪闪的星星,嘿,一颗又一颗都像在对我眨着眼!

方伯伯摇着车椅来到我的身边,问:“小远近,怎么这么高兴呀?”

我指着满天的繁星说:“星星在对我笑呢!方伯伯,您猜,星星为什么对我笑?”

方伯伯用手搓着下巴上的白胡子茬,笑吟吟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那么,你能猜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