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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在中原十八年 §回望来路

人走路差不多都有回头一望的时候,很少有人走路双眼一直向前从不回首。这种回首一望的习惯大约是人为了记住自己的来路以便日后回撤,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需要。

作为一个走进山东省城济南的城里人,我也常常回望自己的来路。我发现我的来路蜿蜒曲折,许多拐弯的地方须要用心记住。

我走进济南前在山东泰安当一名连级军官。新华社驻济南军区记者站的一位记者刚好在我的部队里代职,他觉得我是一个写机关公文的料子,遂把我调到了济南。没有他,也许我仍在泰安当一名军官,也许我已经转业,反正不能像今天这样坐在济南的家里写作。这一次拐弯让我明白,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的命运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做军官之前在山东肥城当兵。士兵和军官之间隔着一条很宽的沟,跃过这条沟是我的愿望,可惜没有这种飞身一跃的时机。后来机会总算让我等到了,上级一位首长要来听战士讲解柳宗元的《封建论》,我被指定做这次讲解,我竭尽全力做了准备。我那天讲得很成功,那位姓王的首长听罢就表态:这样的兵应该提拔起来!于是不久后我当了排长,告别了士兵生活。这段经历使我懂得:人一生不要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改变你命运的机会。

当兵之前我在河南邓县三中读书。我在三中差不多读完了初中,度过了“文化大革命”的最初岁月,又断续地读了两年制的高中。那时高中毕业后没有大学可上,只有回乡种地一种可能。作为农民的儿子我深知种田人的全部辛苦,所以我决定逃跑——逃离家乡。那个时代逃离家乡的最佳办法是当兵,于是我就去接兵站报了名。当火车载着我向山东飞驰时,我开始庆幸:用逃离之法有时也可以拒绝命运原先的安排。

读书之前我在构林周庄度过我的童年。周庄是被两条大渠夹持着的平原上的一个村庄,当时只有百多户人家。这个不大的村落是我生命的第一个栖息地。我的童年虽然时有饥饿来干扰,但照样有五彩缤纷的乐趣。我和我的伙伴们下塘用双手摸鱼,在夏天的中午借树丛的掩护去瓜园里偷吃黄瓜和甜瓜,在翠绿的草地上玩踢鞋楼的游戏……这种痛快的玩耍没有持续多久,我六岁多就被父母送进了学校,开始了有忧有虑的生活。人早投入有忧虑的生活会早生皱纹但也可以早一天成熟,我没有因此抱怨父母。

周庄是我的诞生地,但不是我们周姓人祖宗的居住地。我们村庄的周姓人和附近的老户周村的周姓人一样,全都是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迁移而来的。据说我们的祖爷和祖奶所以在迁徙的途中在邓县这个地方停下了脚步,是因为我们的祖爷有一天吃罢饭后随手把筷子往地上一插,几天后那筷子竟发出了青芽,于是祖爷认为这是一块可以养育后代的地方而决心留了下来。我很感谢历史上那次巨大的人口迁移,要不然我今天也可能生活在水贵如油的黄土高原,不断地去承受缺水之苦。这使我更清楚地感受到:祖先们对生活的任何一种选择都可能给后代带来影响。而我们也是后人们的祖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该考虑到我们的后代。

山西的洪洞县只是我们周姓祖先在农耕文化时期的居住地,原始的周姓部落的聚居地据说是在濒临黄河的今天已经绝迹的一处森林里。那时候,周姓部落的人靠群猎谋生,人们常拿着石质武器去猎获动物。他们在离开部落营地前去打猎的途中,不时要回首望望来路,以便返回时顺利找到营地。我今天这种回望来路的做法,大约就来源于祖先们的这种习惯。

我们如今居住在城里的穿红着绿衣饰整洁的城市人,倘若都能朝自己的来路望望,可能就会发现自己和这世界上的许多人原来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就可能对邻人对乡下人对他人生出一种新的感情:理解、同情和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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