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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己 §鹊巢

窗前一棵高大苍郁的洋槐。

刚搬进这栋楼房的时候,槐树看上去还很孤独。冬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树枝上,天一晴便化了,露出干硬的枝条,疏疏朗朗的。曾觉得那棵树上似乎还少了些什么,如同都市人八面来风却依然窒息的日子。

一个初春的一个清晨,在蒙眬的睡梦中,忽然听见了几声清晰的鸟叫。

——喜鹊。只有喜鹊,才会发出那样欢快得几乎肆无忌惮的叫声。

果然是喜鹊,而且是两只。细细的脚爪,轻捷地蹦跳在槐树的枝头,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似乎在寻觅着什么。一连几天,它们都这样一刻不停地忽扇着翅膀,穿行在老槐树伞状的空间里。窗前从早到晚传扬着它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它们好像不打算离去,它们或许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当我们终于明白这对恩爱的喜鹊夫妇,是在为它们未来的新家选址的时候,那两只喜鹊已经悄悄完成了新居奠基仪式,急急地开工建房了。

巢址选在槐树中部树干的分权处,宽敞而隐蔽,居高临下又稳稳当当。

那真是两只聪明而又有眼光的喜鹊呢。

它们每天都起得很早,当我起床时,它们早已开始干活了。窗前不断掠过它们匆忙的身影,有时是从很远的地方飞回来,嘴边衔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它们把树枝小心地架设在树杈中间,用它们尖尖的喙,将枝子来来回回地摆布,异常灵巧地把这根树枝从另一根树枝的空隙中穿过去,攀搭勾连在一起。它们有时也就近取材,看准了旁边不远的树枝,然后歪着脑袋,长久地叼啄着一根可以派上用场的枝条,直到把它折断衔走。当它们重新上升的时候,寻找回来的树枝像一件骄傲的战利品,旗帜一般地迎风招展。

那些日子里,窗前安静了许多。它们忙于劳作,已顾不上喳喳欢歌。

整个春天,我们就这样眼看着鹊巢一点点地丰满起来,日渐成形。

当喜鹊的安居工程接近尾声的时候,槐树已绽开出满树的白花,为鹊巢拉上了一道白色的纱帘。深黑色的鹊巢在槐树嫩叶的遮掩下,一天天变得隐隐约约、模模糊糊,雌喜鹊开始闭门不出,在它们共同营造的小窝里,产卵孵蛋,过着幸福的生活。那些日子只有一只肥硕的雄喜鹊忙碌地飞来飞去,到初夏时分,连这一只喜鹊也看不见了——原先正对着我家窗口的鹊巢,已完全被槐树茂密的绿叶吞没,我们只能偶尔听见那热闹的一大家子欢乐的啁啾,感觉着它们充满活力的存在,却再不能看清它们的行踪。绿树丛中的小小鹊巢,从此带有几分神秘的情调。

再等秋来叶落时,鹊巢就像早已生长在槐树上似的,同槐树合成了一个整体。

但我没有想到,那只千辛万苦垒成的鹊巢,却并不是喜鹊们一劳永逸的家。

第二年冬末,那两只喜鹊又开始了前一轮的劳作。这一次,它们把巢址,选在了比先前更高的树杈上。浩荡的春风中,槐树上摇曳着两只硕大的鹊巢,一个是喜气洋洋的新家,一个是已被它们废弃的老窝。它们的孩子已远走高飞,去营造属于自己的小家了,只有这一对喜鹊父母,留守在这株高高的槐树上。

令我真正感到惊讶的是第三年春天,我们窗前出现了第三只鹊巢,这次是在靠近树的西边,比原先的位置要略低一些。更有趣的是,它们在搭建这个新房的过程中,竟不断地飞到原先的老窝上,去抽取那些柔韧可用的旧枝,然后把它们编织到新窝的墙壁里去。于是老窝渐渐地缩小下去,变成了一只扁圆形的小船,牢牢地镶嵌在树杈上,风摇树动,那鹊巢却如水行舟,沉浮不惊。喜鹊真也懂得废物利用、物质再生的环境保护吗?是遗传基因使然还是自然之神让它们为人类作一次无声的训示?细想起来,真有点儿不可思议。

今年早春,那两位喜鹊老友的行为似乎有些反常。它们一次次匆匆飞过我的窗前,却不再往槐树上落脚。它们依然重复着每年的建房程序,忙忙碌碌地衔枝筑窝,但直到槐树泛青,也并不见树上有新巢落成。终于心生疑窦,在阳台上四下观望,顺着它们飞行的方向寻去,发现它们已将新巢筑在了西边的另一棵树上。

喜鹊原来是那么喜欢搬家,而且必须不断地改换新址吗?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唱过的一首儿歌,有一句歌词是:“小喜鹊,盖新房。”早知喜鹊是一种勤劳的小东西,但从不知道,喜鹊还会有这样不易满足、求新求美的秉性。

如今那三只被它们放弃的老窝,静悄悄地留在槐树上,像一所喜鹊王国的遗址纪念馆,展示着喜鹊的生命过程。它们偶尔也飞来探望旧巢,重温往日的辛劳和成果。喜鹊喜鹊,是不是它们总在不断地创造乔迁之喜,才成为喜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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