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给我们准备一把利刃,酒,热水和纱带送到楼上,要快!”萧沐言背着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的苏千瑾边说边匆忙的上楼走“对了,还有针和线也一并带过来,多谢”
店老板随口应了一声,甚至都未曾看清他的面容就已经走了过去,只能依着他们的身形和衣衫来判断
此店是遥远的途中开在半路赚行人钱财的小酒楼,做的也是一些小买卖,中间救个人行个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所以这次对那老板而言,便也不足为奇
酒楼盖着两层,每层留有七八间房,萧沐言背着苏千瑾快速穿行在走廊间,为了不引起那些人客人的注意,他便也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尽力而为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没有一点力气,她身上的血渐渐染到了萧沐言的背上
男人很小心的同时,各个动作也全部加快,他不能让她有事
“喂,苏千瑾,你没事吧?”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醒着,这一路上觉得她有动,可却一直都不曾说话
她没回应,萧沐言说话的功夫已经找了房间将她放了下来
许久,他听到了回答
“我没事……”她的气息比刚才更显微弱,据他推断,许是失血过多才会显沧桑无力
那店家动作也很快,马上便派人将他需要的东西送了上来
“你……自己可以吗?”
他话里变得吞吐,虽然他不该这样说,但他也不能去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包扎伤口
苏千瑾挣扎着坐起来,额间满是冒的虚汗
她一个现代人的思想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现在能够保住命就已经不错了
“你没听过医者不自医吗?而且,我……伤在后面,要怎样自己救自己?”
她说话有些停顿,语气也很吃力,苏千瑾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但人命关天,她没时间等着“言哥,你就看在我上次为你包扎的份上……也帮帮我吧”
苏千瑾倒是很坦然的说着这些话,在她眼里,不过就是包个伤口而已,可在萧沐言看来,她竟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这些话,就没有想到过男女授受不亲么
“你与我上次不同……”
“有何不同?我帮了你,你这次就该帮我,难道不对吗?”苏千瑾不明白他到底在纠结什么,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占便宜?
况且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占他便宜
“你再耽搁下去,我们还没有处理,那些人就追上来了!”苏千瑾催促道,她若是可以自己解决,又怎会麻烦他人,可现在这情况,让她必须去求助于他
萧沐言听了这话,转手将她腰上的发带解了一条下来
衣服被一层层脱下,苏千瑾倒没有觉得有什么怪的地方,在她看来,这是治病,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可萧沐言这双拿绷带包扎的手却出了很多汗,心跳的频率也渐渐失了规律
男人手上的动作变得有些不稳,他不知为何,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上药包扎,她伤口不深,用药便将血止住了
“言哥,那些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我爹,他们针对我爹,难道也是为了那一本书?”
苏千瑾故意转移注意力,好让他方便包扎上药,而她也不想去相信,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扭曲了她的世界观。
下毒,杀人,勾心斗角,虽然在电视上已经习惯了这些,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还是那么匪夷所思
那帮人下手狠毒,丝毫不留情面。个个都是朝她来的,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一本书?
“那人方才有提到慕容堂主,我想,他们应该是天令堂的人,若他所言为真,他们到苏府之前未曾见过你爹,那这件事或许与天令堂无关!”萧沐言认真分析着,而且条条逻辑缕的都很顺,甚至让苏千瑾误以为,他就是那帮人其中的一员:“现在你爹和你姐姐都没有消息,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所以他们自然而然便会怀疑,秘籍在你身上”
苏千瑾:“那,我以后……岂不成了所有人的猎物了?而且还随时都有可能死在他们手上?”
萧沐言:“怎么,这会儿又害怕了?方才替我挡箭的时候为何不是这幅模样”
苏千瑾:“那不是情况紧急嘛,你救我那么多次,我救你一次有何不可……不过话说回来,这天令堂又是什么地方?什么帮派?”
萧沐言:“天令堂,是继魔教之后的又一大阴教,与万邪门并排而座,实力也不可小觑,没想到此番他们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抓你回去,许是受了什么人的命令,这背后应该是有人操控着一切,不然仅凭慕容峰的为人,他怕是还没有那个胆子”
萧沐言边解释又看着那裸露出来的半身肩膀,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肩膀上被血液染遍的箭孔
苏千瑾全身心的关注这个问题,尽管萧沐言有些把控不好力度,她只是尽力忍着,却也丝毫未出一点声音,这不得不让萧沐言对她的为人有了改观
他不想包扎,也是怕她上起药来哭天喊地,夸张的要死,却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如此耐扛
“那,那我爹和我姐姐就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所陷害?!”
说这话时,苏千瑾眉头一皱,许是萧沐言这次弄疼了她,表情也略显狰狞
他侧过脸也能看的见,又接着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只是手上的动作轻了许多
“现在只是怀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如今你爹的失踪,已经让所有人的矛头指向了你。倘若不小心落入他们任何人的手中,那都是一种结果,威逼利诱,严刑逼供”
他话越说越重,似乎将她的命看的比他自己都重要,他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这一项任务……看的如此之重
男人面目凝重,目光里带有丝丝冰冷的寒气,冷的让人感觉很是刺骨,他说这话时,语气又带了些许狠劲
苏千瑾隐约察觉到一些
“言……言哥,你怎么了?怎么反应这么大”
她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是怎样的,只是听语气似乎很重
“没什么,这世道混乱,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萧沐言手上动作未停,他脑海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难道是看见苏千瑾背后的伤,才露出那样想要杀人的欲望?
就因为这伤,是因他而受的?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就算是苏千瑾为了他而受伤,那他对她,也只能是救命之恩,除此恩情外,他们之间再无其他别的情感
苏千瑾认真听他说着,难道萧沐言肯费口舌对她嘱咐这些,她也赶紧应着
“是是是,若是没有你的话,我估计早就死了千百回了,这样看来,我和你说好多谢谢都还不尽这个人情了!”
“但是这次,是你救了我”
话落,他的手也停了下来,只见苏千瑾肩膀上的伤口被包扎的干净而又整齐,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披上衣服
他声音很小,苏千瑾没有听清,她偏头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你穿好衣服,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穿个衣服而已,有什么可叮嘱的,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照顾一个孩子
苏千瑾动作小心的将衣服拉上来,还没坐稳
突然,萧沐言一个犀利的眼神看过去,门外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来人的势力不小,刚进门便问人,一定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
“店家,你今日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进来你的店中?”
那店老板听闻声音赶紧迎了上来,不敢怠慢。来人衣着布缕缆衫,狼狈不堪,面色狰狞,身藏暗器,一看便知不是好惹之人,跟在为首身后的还有十几人左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砸他这小店楼的
“客官,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来此住下的,也都是一些经商之客,小人真的未曾见过您口中所言的可疑之人呐!”店家笑脸相告
“少废话,爷今天就要翻一翻你这酒楼,看看到底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人,给我让开!”
接着,那年迈店家已经被他一把推开,旁边的人群能跑则跑,留下看热闹的也是有些许人,店家只是任他们乱来着,他也没有能力去阻拦什么
楼上的萧沐言侧过窗户缝隙看到了全过程,看那衣着打扮,就是刚才追杀他们的人,也就是,天令堂的人
他反应迅速,想都未想,转身一个反手拉起床上的苏千瑾,刚刚包好的伤口被他这样一拉,估计又要裂开,可若不这样,被那些人捉住那就连命都葬送了,苏千瑾还不明白事由,被萧沐言一手拽着从窗户上跳了楼
他用力揽住她的腰,纵身一跃,从二楼高的距离轻盈落下,天令堂的那帮人还未上来,甚至连二人的影子都不曾见,萧沐言便背着她逃离了那些人的追捕
周围草木茂密,天色逐渐擦黑,视线也变得受阻,他们互相搀扶着继续向前走
苏千瑾见萧沐言身上的伤都未曾处理,在那客栈时,他只是帮她包扎之后匆匆离开,那些人追的急,她竟完全没有顾及到他
许久,萧沐言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言哥!你没事吧?言哥?!”
她心里有些慌,一直以来被萧沐言保护着,甚至说已经成为了习惯,直到他此刻倒下的这一瞬间,才让她觉得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不安,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昏迷,她慌了!
第一次,让她感到真正的害怕
“言哥,你醒一醒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眼泪随着这些话渐渐越积越多,直到眼眶最终装不下去才流了下来
她哭了
这些话被她一次次的重复,她怕他离开,怕他和自己的妈妈一样说走就走,更害怕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会悄无声息的离她而去,她是医生,见证了每一个病人的生离死别,每一次,她都会因为亲人的离世而伤心很久,她害怕
害怕人与人之间的分离,更怕他们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萧沐言就这样和她妈妈一样突然离开
绝望涌占她的心头,无边无际的黑夜吞噬了她那颗脆弱而又无助的心,她呼喊,却喊不来任何希望
萧沐言的衣服,被血浸透的几乎没有整洁的地方,鲜艳的红色在周围的绿色中倒是更为明显,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血,他自己的少
而萧沐言从头到尾,唯一没有被血染脏的地方,便是他的脸,在黑夜中,五官仍然是俊俏的让人不想转移视线,月色照映,为这暗夜也添了一点亮色
“哭什么……我又没死……”
片刻,传出了那男人久违的声音,萧沐言的两眼上下跳动,眼皮似在打仗,语气无力,面色憔悴无血色,一眼便能瞧出是带病之人,大概是被她晃得久了,让他想要继续昏迷都难
小姑娘脸上刚才还是伤心哭着,现在见他醒了,立刻又笑起来。现在就是她脸上挂着泪水,却还在笑
“言哥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你……你……”
“让你担心了……抱歉”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样的她,只知道因为他昏迷,让这小姑娘哭了,他应该道歉
萧沐言说着就要起身,苏千瑾一个女子拖着他这庞大的身体也未走几步,她只能尽力的去将他唤醒,不知怎么,萧沐言醒来说的这句话,却让她有一种……像忍了万般委屈终于有个人可以懂她的感觉,她却哭的更为心伤
听萧沐言这样说,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她应该感谢他的,感谢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抛弃她自己离开,感谢他一直这样保护她,甚至将他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未曾放弃她
这一次,她抱着他哭了,像个小孩子。
萧沐言又一次看她落了泪,他如果没有记错,上一次流泪还是在少林时,在那样一个可怕的雨夜。
周围暗的有些可怕,他们不知该去往什么地方,现下保住性命才最重要,可放眼望去,只是一排又一排草木挡住他们的视线,无奈,二人只得在此打理出了一小片场地用来生火,以防火堆燃着其他树木,便特意做了一些隔离
他们躲进丛林深处,这里白天都未必能找到人,更不要说晚上了,所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还算安全
“扶我起来”
萧沐言话里没有了先前的硬气,苏千瑾听闻便伸手去扶他,况且她也不是被使唤一天两天了,也习惯了他这个求人的态度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包扎伤口了”
他说已经开始动手褪去身上那破烂不堪的衣物,而那一刀刀一剑剑的血痕也尽数展现了出来,苏千瑾目睹这些,心里不禁一颤,见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的再没有干净的地方,便自主的撕扯自己的衣服当做为他包扎的纱布
他为了保护她,受了这么多伤吗……
如果她没有回来,他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就可以冲出去
不,不行,就算我留下是累赘,我也不能抛下他自己不管
“谢谢……”萧沐言看她的举动也可以猜到她的用意
“不用客气,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将扯下的布料递给他,衣服上染了血,她挑着一些干净的布料给他,实在不行她就撕了自己的裙子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今日奋不顾身替我挡下那一剑,我从不喜欢欠人情,欠你的,日后一定会报”
“是你一直在保护我,这人情要还也是由我来还,现在你还是先救你自己吧,这么多伤口,我都害怕给你的料子不够用呢”
她埋怨似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手上还继续撕着
萧沐言未曾说话,苏千瑾只看见男人那简单粗暴、利落迅速的包扎手法
他单手撕下自己的衣物简单擦了擦血迹,接着就用苏千瑾那较干净些的布料绑了上去,丝毫不分轻重。她也有些不敢相信,在那客栈时,他为她包扎时的手法虽说重了些,但也未有如此的……
莫非他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哎,你能不能轻一点,我看着都疼……”她看不下去,终于对他喊道“这身体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不至于这般糟蹋吧!”
“你们女人一向娇惯,有何大惊小怪的,你若当真看不下去,转过身去便可”萧沐言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我说言哥,你这样的话,以后都没有女孩子肯嫁给你呢……”
凭她这二十一世纪人的思想来看,虽然大部分人还是喜欢霸道总裁范的男友,但很明显,眼前这个人似乎只有冷酷腹黑加刁钻
萧沐言整理着身上的伤口,苏千瑾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还是转过了身,她身为医生,可这个时代连麻药都没有,他该有多疼……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
“现在知道害怕了,之前让你走都不走?”萧沐言借此机会嘲讽她,希望这女人得到教训,下次可以听他的话
“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不会走的”
苏千瑾背对着他,她不敢看萧沐言那粗鲁的动作。而苏千瑾刚才的这句话,让萧沐言一怔,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如果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选择,留下来么?
男人的双眸第一次觉得有了光点,这束光在逐渐指引他走出黑暗,他的心,不自觉的向她敞开,不受控制的偏向她,仅仅因为这个女人的一句话,让他逐渐看不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