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侪不愧是伯经亘上任以来提拔的唯一一个基层官员，说起话来周到不说，还顾及了南宫洲和钧仞的面子，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很舒服。

师旭念念不舍的和南宫洲二人离开，在回来福客栈的路上，连走路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说，他们是不是嫌我昨夜上给他两拖后腿了？”

苟侪笑道：“你们昨夜的行动，我又没参加，我怎知你有没有拖后腿？”

“那……那你没听说？”师旭狐疑的看着苟侪。

苟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听了一些，但……那些都是别人说的，不一定就是实情，所以我便就是不知。”

“嗯~”师旭点了点头，说道：“师哥这话却有几分深意，我算是又学到了！”

“这有什么学不学的，以讹传讹，本就有悖真相。何况，我们还是刑部的人，刑部，是最需要真相的地方。这是伯大人教我的。”苟侪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似乎像黑夜里的星星。

“伯大人还有这样一面？”师旭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眼里，那个古怪的中年男子，看人的时候似乎总是斜着眼打量人，说起话来也总是阴阳怪气的，也不知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反正，他那副喜欢装深奥的样子，实在不讨人喜欢。

“其实~~”苟侪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伯大人挺好的，他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坏，你要是好好听他的吩咐，他一定也会对你好的。”

苟侪说这话的原因很简单——他在刑部没有朋友，甚至连个平日里说说话的伴儿都没有。自从他被伯经亘重视后，院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是伯经亘的私生子，这让苟侪十分伤心，甚至有种有口难辩的失落。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菜鸟进了刑部，苟侪终于有了说话的对象，起码是个可以给他自我解释的人……

“我看还是算了吧~”师旭笑道：“我一见他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他那眼睛……看着就挺吓人的。而且……我有我师傅罩着，不需要在乎他对我好不好。”

这句话在师旭看来，有可能仅仅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聊天，但在苟侪眼里却变了味儿——他如梦方醒：大意了！师旭作为伯大人亲派到南宫洲身边的人，且不说伯大人的用意是何，但就师旭这点官职，怎能越过南宫洲，去找伯大人呢？那岂不有越级攀附之嫌？

苟侪为自己一时放松时说的话感到有些后怕：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基层官员说这些呢？师旭可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儿子，他会不会在自己的话里探到什么其他信息？他这样一个达官贵人之后为什么要到刑部来受这份罪？他会是什么人呢？

苟侪转头再一看师旭那浪漫天真的样子，似乎城府不深，他这才将心稍稍的放回了些肚子里，笑着说道：“也是，你好好的，便就是最好的了。”

师旭听了，笑得更乐呵了，二人向大通坊走去，一路无话。

南宫洲和钧仞这边则向平康坊走去，他们两人决定去那儿碰碰运气——要知道，那里虽然是权贵的附近，却也是信息的中心。任何朝中的、道上的、有用的没用的都能打听的到，当然，你得有足够多的钱~否则一切消息，都和你没有关系。

南宫洲问道：“你确定不需要先去老杨那儿看看？”

老杨，杨墨人，钧仞的领门师傅之一，当年他在刑部干的活儿就是如今钧仞现在做的——和活人打交道的少，和死人打交道倒是多。后来听说是连死人都厌了看了，就托人调去了卫尉寺，担任卫尉寺丞，专和兵器甲胄为伍，整个连人都懒得看了~

钧仞虽不知老杨为何离开刑部，但他知道，如若是一些小问题去找他，他什么都不会说，说不定还会将自己臭骂一顿。这么多年了，他不想让师傅知道，自己还是一个什么都要指望他来帮忙的小跟班~更不想听他让自己放弃——他说过，钧仞不适合在官场混~

眼见着钧仞只顾蒙头走，不说话，南宫洲想起一件事来，有点紧张的问道：“你说，刚刚那两个小子，会不会看出什么？”

“你还在乎这个？”钧仞冷笑着看了一眼南宫洲。

“瞧你这话说的！”南宫洲气得骂道：“见我倒霉你是不是特有劲儿？！是不是巴不得我再死一次？！”

钧仞收起了笑，面露愧色的站住了，沉默了片刻说道：“不会的，即使他们看出了什么，也不会出去瞎说的。我们刚刚不是说了嘛，这把刀是你花钱买的，也没说让人打的，若是这把刀真有什么秘密，顶多会被上缴，那你不也成了是受害人嘛~”

这话说的倒还有些良心，南宫洲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想去找谁？”

“你觉得呢？”钧仞双臂抱在胸前，笑着看着他：两人都这么熟了，你能不知道？

南宫洲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不良人危高岑？”

缉事番役，在唐称为不良人，有不良帅主之，即汉之大谁何。

长安的不良人倒是不少，主管侦缉逮捕的差使。是大唐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来源于各地的三教九流，被称为“不良”，俗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不良帅”。虽为大唐颇为忠良，但依然备受朝廷鄙夷，不受重视。

“听说最近戎老怪那儿来了批好东西，咱们正好去碰碰运气~！”钧仞说道。

南宫洲轻蔑的一笑：“那些人，伯老贼倒是提过，你是没见过他那张老脸上的模样啊~我觉得，咱们若是能不去找他，还是不去的好~”

南宫洲这话虽然有来自伯经亘的压力，但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意思无非有两个：他瞧不上不良人，伯经亘也瞧不上，办案若从那儿得来的线索，两人都会觉得面上无光~

钧仞有些急了：“可如果师旭苟侪那两小子查不到木牌线索，拿这案子岂不是又悬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再说了，如果人家那两小子都能查出个什么线索来，你就有面子了？你岂不是连人家两个新手都不如？！”

这话倒是击中了南宫洲——他不在乎师旭那傻小子，但却不得不正视苟侪~！这股新兴力量，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