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以我之命，换你出手
赵国，观月城。
原本的观月城虽说不算繁华，可至少也还热闹着，而现在的观月城却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处处都是残垣断壁，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箭矢，随处都是死去的人。
在观月城城墙之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相互依靠着，抬起那已经被血水模糊的眼睛看了看城外。
夜幕降临，北漠大军停止了攻击，他们也能歇会儿了。
他们的手脚之上都拴着锁链，显示着他们奴隶的身份。
军队会在俘虏的奴隶之中选一些身强体壮的充军，而后剩余便被发配到官家矿区干活。
能被发配到官家矿区受苦受难的还是运气不错的，而像他们这些就是运气不好的，在打仗之时他们就是活的人肉盾牌。
那锁链两头拴着的其他人已经死完了，一场仗打下来，这城墙之上的奴隶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不远处几个伤兵沉默的啃着手中的干粮，这种大战之后突然的寂静，让人感觉恐惧，就像临刑前的犯人，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老头和少年羡慕的看着远处吃干粮的伤兵，啧吧了一下嘴巴。
观月城的储备粮已经不多了，所以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粮食给他们这些奴隶。
别说干粮了，就连水他们一天都喝不了两回。
“老头儿，你听说过许牧之吗？”
少年转了转身子，和老头两个背靠着背坐着，那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期盼之色。
老头咧嘴笑了笑，可是一笑就扯着全身上下的伤口疼。
“听说？呵呵呵，老头子我还见过呢！”
一说起那叫许牧之的，老头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笑容。
“见过？”
“上次分水岭那一战，我们也在，只不过他将那南岳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没有让我们前去送死。”
“听说他让宋家解除了所有的奴隶身份？”
“当然！”
“那你说有一天，他会解除天下所有奴隶的身份吗？”
“……”
老头沉默了，天下再无奴隶，他何曾没有想过呢。
可是人只有身为弱者之时才能体会到那种痛苦，但每一个从弱者走过来的强者，谁又会回头去怜悯那些当初的自己呢。
因为曾经是弱者，因为饱受苦难，所以一旦他们成为强者之后，他们便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在其他弱者的身上，如此循环往复。
虽然这么说太过绝对，可是如此行事之人却比比皆是。
许牧之曾经也是奴隶，可现在的许牧之却是连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栖凤城先生。
人都是善变的，现在的许牧之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许牧之，他不知道。
“或许吧……那样，他就要推翻整个天下。”
老头叹息了一声，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
“老头儿，你说……他会来吗？”
少年吃力的抬头看向了远方，低声问了一句，像是自语。
可是等好半晌，身后的老头却是已经没有了声息。
“呵……”
少年摇头苦笑，背靠着那已经死去的老头儿，沉沉睡去。
观月城那唯一一座还算是完好的大院之中。
“南岳，我等乃是宗门弟子，原本便不应参与俗世战争，此次奉命前来相助与你，现这观月城显然已经守不住了，怎么？你是要把我们和这观月城绑在一起存亡吗？”
大院之中，一名锦衣青年指着刚刚归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脱下的南岳大骂道。
“南岳，观月城破乃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还是撤退吧！”
有人劝解道。
“唉，南岳将军你也应该知道宗门是不参与俗世之争的，这是规矩！”
一名长得矮胖的男子摆了摆那油腻的大手道。
南岳脸色铁青，愤怒的瞪着眼前这一众人。
这些都是寒川阁派来的武者，原本还想着他们能出点力，可是谁曾想他们来了这观月城之后一次都没有出过手。
虽然观月城粮食紧张，可是每顿给这些人都是酒肉俱全。
现在他需要这些人帮忙出手夜袭北漠大军，可是却全部推三阻四。
“你们在来这里之前就不知道自己是宗门弟子了吗？”
南岳咬牙切齿的道。
目前的武神大陆，宗门和皇权是分立的。
虽然明面上说宗门不参与任何世俗战争，可是哪一场战争之中又曾少过宗门弟子的身影。
观月城的形势岌岌可危，他已经连续几次向朝廷求助了，可是最终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批人。
“怎么？是宗门弟子我们就不能来观月城了吗？我们奉赵国皇帝之命而来，那你……你是要打我们？还是要杀了我们？”
那锦衣青年走了过去，冷笑着看着南岳道。
“季轩……你很好！”
南岳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转身离开了院子，身后传来那一群人的笑声。
“来来来，我们继续！”
“观月城破不破管我们屁事，只要不打扰我们雅兴就行！”
“一个小小将军还真拿自己当号人物了！”
……
栖凤城。
自从与君莫问对弈之后，许牧之便闭门不出。
而在这段时间针对许牧之的刺杀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的增多。
赵庚安几乎将整个寒川阁的人全部派去了东境去守观月城，可是观月城的形势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也很清楚北漠那百万大军越过观月城将意味着什么。
这一日，东境再次来信，依旧是南岳的亲笔，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请求赵庚安将许牧之派去东境。
南岳的来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尽力了！”
对于赵国他真的已经是尽力了，寒川阁的人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唯一能帮上忙的申屠恶却是听命于许牧之。
前面几次他还抱着一丝的希望，可是这一次他彻底的死心了，放弃了。
看着那三个字，赵庚安久久不语。
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想到了赵寒川，若是赵寒川还没有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若是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接受那个叫许牧之的人，现在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南岳守不住了观月城，那么就意味着北漠那百万大军不日即将兵临栖凤城下。
“难道我错了吗？我只想守住我苦苦打下的江山……我只想守住我的江山呐！”
赵庚安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捡起了那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纸。
他能感觉到当南岳写下这三个字之时心中的失望，那是对他的失望，是对他这个赵国皇帝的失望。
“难道真的是我变了吗？”
赵庚安不住的问着自己，他杀赵寒川，因为赵寒川太过于聪明，他怕有朝一日自己的王位会落入赵寒川的手中。
他杀许牧之，因为许牧之可以兵不刃血就虏获北漠第一战神申屠恶，让申屠恶对他马首是瞻。
他怕，怕着赵国的江山有一日落入许牧之的手中。
“去请……许牧之！”
犹豫了许久之后，赵庚安选择了妥协。
一直静静守候在门外的赵恪玄急忙飞奔跑出皇宫前去宋家请许牧之。
可是却不想被宁无良拦在了门外。
“先生不见客！”
宁无良看着赵恪玄冷冷的道。
“宁无良你让开，这事关系赵国的存亡！”
赵恪玄焦急的一把想要将宁无良推开，可是却发现现在的宁无良修为竟然在他之上。
许牧之不见，赵恪玄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等候。
……
皇宫之中。
“许牧之还是没有出来吗？”
赵庚安揉了揉眉心，问了一句那刚跑回来的侍卫。
“先生还是不见殿下。”
那侍卫道。
赵庚安咧嘴笑了笑，他忽然间明白了，明白了许牧之的意思。
他走到了窗前，像是梦呓一般的道：
“那么……以我之命，可换得你出手？”
话音未落，赵庚安猛然一把拔过那侍卫手中的刀，刀芒闪过，血水喷溅。
这一日，赵国皇帝赵庚安在寝宫之中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