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只会三十招的少年

明月镇地处偏远，整个镇子加起来也没多少人家，镇上居民除了偶尔到几百里外的城里买些生活必需品，其它时候基本上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说是个镇子，但跟大点的村子没多少差别，没有城墙，也没有护城河。

时值正午，太阳正烈，明月镇上各家各户都升起炊烟，鸡犬相闻，外出干农活的男人们都已经回到家里，看着自家婆娘贤惠地生火造饭，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风家大宅。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院子里练武。

这少年长得实在喜感，他身高三尺左右，体宽大概也有三尺，体厚嘛，也接近三尺——说白了，整个看起来就一肉球。

但是他也并不是一脸横肉的那种，反而是皮肤白皙细腻，胖嘟嘟粉嫩嫩地，看起来甚是可爱。身上的肉也不是那种松跨跨的，而是绷得很紧，很有力量感，像个……充满气的球。

风家是明月镇上的大户人家，院子很大，练武少年在院中修炼，整个人时隐时现，时静时动，站立之时稳如泰山，行走之时脚下生风，两条小短腿奔走之间像两个风火轮一样，当真是行如风、站如松！

他那两只胖乎乎的手更是像耍杂技一样，时而绽现雷电、时而漂浮火焰、时而缠绕水流……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等各种元素能量在他手上随意切换着。

不远处站着一个精壮汉子，一看就是练家子，他身高丈六，穿着一身灰布麻衣，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肌肉十分匀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两只眼睛极为有神。

这小胖子名为风羽，是这风家大宅的小少爷。

精壮汉子姓江，是家里的管家，也是风羽的武道老师。

十多年前，风夫人和江先生带着还是婴儿的风羽，不知从何处搬来明月镇，镇上无人知道他们一家来自何方，有什么背景。

风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有人见过她，平日里都是管家江先生出面处理种种事务。

江先生能文能武，不仅是明月镇上唯一一位大夫，而且练得一身好武艺，多次替镇子击退来犯的山贼土匪，在镇上威望极高。

风羽五岁那年，风夫人发现他胖得超乎寻常，就开始让管家江先生教他练武强身，希望他能减肥。

江先生只教了他一套武道法门，一共只有三十六招，招式少得可怜。

招数少也就罢了，更气人的是，这武道法门连个威风凛凛的名字都没有，风羽平日里只是顺口称其为三十六式战技，结果江先生和他母亲风夫人也都跟着这样叫了。

没有名字也就罢了，这套武道法门连个书谱都没有，全靠江先生口口相传。

没有书谱还是忍了，而风羽还只学会三十六式的其中三十式。

风羽修习武道七年，三十六式没学全不说，从他的体形上看，一目了然，风夫人的初衷并没有如愿。

“小羽，朝我攻过来！”看风羽将三十式战技练完三遍，江先生突然开口。

“奔雷！”风羽拳头上凝聚出耀眼的雷光，一拳击出，拳劲划破空气，发出震耳的音爆之声，直袭江先生。

江先生不紧不慢地将大手一伸，恰好挡住风羽的拳头，风羽的拳头如同打在海绵上一般，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天雷！”风羽一招不成，立马变招，手朝天一指，一声令喝，平地里炸起一声惊雷，一道手臂粗、亮白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往江先生头顶劈杀下去。

江先生将手朝天一撑，雷霆落在他掌中，像烟花一般湮灭于无形。

“神罚！”风羽使出第三招，只见数十道雷霆之力凭空诞生出来，缠绕在风羽身上，风羽手掌朝天摊开，一口由雷霆之力凝聚而成的神锤出现在他手中，风羽猛地一跃而起，举成雷神战锤，朝着江先生的面门就是一锤！

“小羽，打人不打脸呢！”江先生终于开口了，用力一吸，将风羽手中的雷神战锤和身上缠绕的雷霆尽数吸入腹中，然后打了个饱嗝儿。

风羽连续三招均做了无用功，不由地气道：“依我看，是你在打我的脸呢！江叔，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吗？你让我打几下，给我涨涨信心也好哇！”

“小羽，奔雷这一招，你已经用得很娴熟了，但是天雷和神罚这两招，你还需要多多练习才成！”江先生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指点他，“再试试地系三式。”

“江叔，你可注意了！大地裂！”这次，风羽的拳头上缠绕的能量变成了大地元磁之力，极其厚重，一拳击出，虽无奔雷之速，其势尤胜奔雷三分！

江先生故伎重施，依旧是地将大手一伸，恰好挡住风羽的拳头，风羽这次学聪明了，不等拳劲被江先生化解便主要变招，借出拳之势，整个人合身向前，狠狠撞进江先生怀中。

“大地崩！”

不等江先生反应过来，风羽双拳齐出，左手元磁阴力，右手元磁阳力，双手一合，变化一股湮灭之力，击在江先生肋上。

“大地湮！”

饶是江先生的修为，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他打了个踉跄，退后半步才站稳。

“好小子，啥时候学会连招了还？连我都着了你的道，你小子，下手一点儿情面都不留，是存了心要打死我么？”江先生稳住身形，乐呵呵地道。

风羽得意地笑：“江叔您修为冠绝当世，我这点儿小手段，哪能伤得了江叔啊？”

江先生对风羽的马屁很是受用，继续道：“看来，地系三式你已经掌握得很不错了，再试试水系呢！”

风羽擦控额头上的汗水，就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道：“江叔，我都练了一上午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也行，今天就到这儿吧。” 江先生也不逼他练，风羽是佛系练武，他是佛系传授，他要求风羽每天都要早起练功，至少练多久，他就不怎么管了。

不过风羽自己还是很努力的，每天至少将三十式战技打三遍。

“你教我的三十六式战技里，金系、木系、水系、火系、地系、雷系、电系、风系、雨系还有天象系，我都学会了，但是最后六招，空间系和时间系，我始终学不会呢！”

江先生踟蹰了一下，解释道：“空间系和时间系……涉及到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你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无所谓，少安毋躁，先练好其它三十式吧。”

“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么……”风羽双手托腮，倒是有些神往。

他家境富足，衣食无忧，老妈宠溺，江叔可靠，除了偶尔会想想自己老爸是谁之外，他几乎没啥烦恼，也没啥进取心，练武一开始是因为老妈想让他减肥，后来则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慢慢变成一种爱好。

他从来没有什么勇攀武道巅峰的念头，更不明白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两个词语听起来就牛气冲天。

说得更直白些，风羽不是那种志向远大的有志青年，他只想当条咸鱼，吃老妈做的饭，跟着江先生修习武道，至于将来怎么样，他完全没想过，或者说在他的脑子里，这样轻松自在的生活能永远地持续下去。

七年时间就反反复复修炼三十个招式，结果还练得不甚熟练，风羽自己感到相当汗颜。

江先生心中却是惊赞不已：“在没有心法的前提下，短短七年时间，你竟然真的学会了三十式战技，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号令天地元素，这天赋真是太惊人了！你生来就是仙胎，极具悟性，又有赤子之心，不管学什么都快得惊人。只可惜，师姐不肯让你步入仙道，只准我教你武道法门，不教你心法。任你天赋再强，没有心法，你无法掌控时间与空间，你又如何能够学得会空间系和时间系？”

风羽又道：“江叔，你看我练了这么些年的拳了，练得还不错吧？我这水平，应该登堂入室了吧？”

“你小子还给我拽文？”江先生嘿嘿一笑，取笑了风羽一句，然后颇为认真地说道，“就你这，连门都没入呢，就想登堂入室了？

“和其它繁琐细致的修炼体系不同，武道，只有‘技’‘势’‘意’三重境界，每跨一重境界，就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技’，即将武道招式修炼到极致，使用之时能够信手拈来，得心应手，最后将一切招式尽数忘掉，以无招胜有招。哪天你达到这个水平，就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势’，即由武入道，以武破万法，任何招数神通，一眼就能看破；任何剑谱拳谱，即使残存不堪，你只要看一眼，便能补全；最后，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创出自己独有的武道。

“‘意’，玄之又玄，我没有达到，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到了那个境界，万道合流，言出法随，一念开天，一念灭世。”

“武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别说‘势’和‘意’，单单是能达到‘技’这一境界的人，这方世界千百年都未必能出得了一个。”江先生唏嘘不已，似乎也在感慨自己始终无缘触及武道的至高境界。

风羽听得心驰神往，得到江先生“不入门”的评价也不气馁，反而是一脸欠揍地说道：“江叔，将来等我领悟到了‘意’的境界，我教你啊！”

江先生鼻子一哼：“等到了那天，你再来我这里臭屁吧！”

忽地，江先生耳朵一动，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江叔，镇子外面好像来了客人。”风羽耳朵也动了动，反应虽然比江先生慢了许多，仍旧发现了异常。

江先生兴趣来了，道：“来，小羽，正好考考你，你能听到些什么？”

风羽将耳朵竖起，开口道：“有马蹄声，大概五六十匹马；有金属撞击声，他们都带了兵器；有嚣笑声，听起来不像是好人……是山贼，五六十人组成的山贼团伙，正朝镇子里来了。”说完，自得地瞥了江先生一眼。

江先生抚掌而笑，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非常准确，小羽，免费的陪练送上门来了。你跟我修习武道这么多年了，还没实战过呢，走，今天江叔带你实战演习去。五六十个山贼，打死都不用负责，这么好的陪练哪里去找？”

风羽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道：“江叔，我就不去了吧，你把他们解决了不就完事儿了么？老妈不许我跟别人打架，说我下手没轻没重，一不小心就会打死人。”

江先生拍胸脯保证道：“今天江叔给你开个荤，准许你打！你随便打，放开了打。”

风羽又道：“老妈还说，我生来就跟别人家孩子不一样，让我不要在人前显露异能，以免被人当成怪物。”

江先生淡定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完事儿之后我会修改掉他们的记忆，没人记得是你干的。而且，师姐要是怪罪，有我顶着！”

风羽往后缩了几步：“得了吧江叔，老妈真要收拾我的话，你溜得比谁都快，你根本就不敢跟她对着干！去年你带我去山里历练，我失手打死几只熊，回来都被老妈训了一顿，那时候你可没替我顶；前年，你带我去北面的雪山上修炼火系战技，结果把雪山烧融了，淹了别人家山下的农田，老妈回来就禁足我一个月，你也没替我说过好话！还有大前年……”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还提它做甚……少废话，给我过来！”江先生有些恼羞成怒，直接拎起风羽的后颈，他身材高大，手掌像蒲扇一样巨大，手劲也大得不可思议，拎风羽起来就跟像拎兔子一样轻松，然后往门口而去。

在教育风羽的问题上，江先生与风夫人颇有分歧，他主张让风羽踏入修行世界，变得越强越好，风夫人则希望风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只让江先生教风羽武道，强身健体，不教心法，不使风羽有那改天换地之能。

江先生几番苦劝，奈何风夫人心意已决，谁也更改不得，江先生只得依从，却又不想风羽沦为笼中之鸟、井中之蛙，因此常常以游玩的名义带他外出历练，但也仅仅是去到山林之中与野兽相搏，不曾令风羽与人交手。

风羽挣扎了几下，却挣扎不脱，只得跟着去了，风羽表面上不情不愿地，但那止不住要往上翘的眉毛和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少年心性，哪有不想出风头的？

往日历练，因要瞒着老妈，不敢走远，只在镇子附近，因此从未遇到好的对手。

修习武道七年，如果不运用于实战，岂不是锦衣夜行？

有免费的陪练送上门，风羽心里高兴着呢！

“以往有山贼来袭，都是江叔出风头，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轮到我了，我要打十个！老妈要是追究起来，就全都推给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