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控制不住地捏紧了手中的扇柄，看着锦鲤在荷花池中悠闲游动，他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他怎么会，突然把佩戴了十几年的母亲遗物，送给……送给虞归晚？

只是一时冲动吗？只以为她是自己的徒弟吗？他自己也无法得知，只是觉得内心涌动着一种莫名情绪，捉摸不透，也难以控制……

……

另一头，虞归晚派出去卖书稿的人，先是碰了好几次壁，也可以理解，毕竟“断袖之谊”，一直都算个小众圈子。

好在，最后总算遇到一个有“龙阳之好”的书商老板，一拍即合买下她的书稿，允许她在上京城最大的书铺——七录斋，连载这本《楚山谣》。

虞归晚刚获次此好消息，青霖也正好前来拜谢——

看来这些日子，他休息得不错，身上的伤病都尽数恢复完全，身着一袭湖水蓝暗纹锦袍，才见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好一个十二三岁的俊俏小少爷，丝毫不见之前的凄惨落魄之状。

她正欢喜着呢，如今见着他，便更加欢喜：

“从明日起，你便同我一道，跟苏公子学武。”

青霖闻言，又是一阵慌忙跪谢：

“青霖多谢小姐不弃，日后定当尽心竭力，护小姐周全……”

还不待他说完，虞归晚便连忙下榻，将他扶起：

“当日救你，只是你我有缘遇见，既是上天安排，你便无须过分记挂于心。

跟在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向来不讲什么主仆之别，你以后便和青果一般，她是我的好姐妹……”她思量片刻，笑着道，“你我便姐弟相称，如何？”

只见他小鹿般澄澈的瞳眸，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便红了眼眶，声音微微颤抖：

“虞姐姐……请受青霖一拜！”

虞归晚的心都要被他这声委屈稚嫩的“虞姐姐”给融化了，她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有一个小自己一轮多，还如此乖巧、懂事的弟弟。

一时间，内心无比感慨——虽然穿进剧本，遇见了个时时想害她性命的反派男主，但也不是全然糟糕——

这不，她不仅又有了疼爱自己的爹爹、如此可爱的弟弟，现在还可以动手写自己喜欢的故事……

如此看来，即使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感慨时刻，她也不忘一把拉住青霖，嗔怒道：

“你要是再随便跪来跪去，我可要收回先前答应你的话昂！”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在开玩笑，青霖却偏偏当了真，甚至满脸歉意，慌乱道：

“青霖绝不再犯，求虞姐姐绕过我这一次……”

虞归晚上一秒还面带笑意，此刻看着他脸上的慌乱与恳求。却忍不住心疼——

他该是受了多大的苦，才如此缺乏安全感，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玩笑，他也会害怕自己真的被抛弃……

……

翌日，苏漾一来，也是很愉快便接受了青霖这个小徒弟。

青霖神色雀跃，抬手作揖，双双拜道：

“虞姐姐，师父，青霖定当勤加苦练，不负所望。”

虞归晚立马笑着应下，一旁的苏漾却任青霖拜了许久，也不吭声，眼眸微阖，看不清神色。

虞归晚感到奇怪地，轻轻碰了下他，他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对青霖说道：

“我和小晚一样，比你大不了几岁，你既叫她姐姐，也便称呼我为兄长罢。”

虞归晚暮地瞪圆了眼睛，暗暗腹诽道：我可是大了你将近十岁，你们都是我的臭弟弟！

青霖自是乖乖应下，拜师便也到此为止。

只不过，他虽十二三岁了，但从未练过武，比学了多年舞蹈的虞归晚的底子还要差，苏漾教起来，难免更加严厉。

虞归晚因刚伤了脚，虽不是太严重，苏漾到底还是给她安排了较轻的训练任务。

不过，她看着青霖很难跟上节奏，练得吃力，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难免心疼，便趁休息时间，凑到他跟前好好安抚一番：

“练武之事，重在积累，不要急于一时，我刚才看你的动作已经很标准了”虞归晚笑容温和，瞥见他额上的汗珠，便掏出自己的丝帕，“喏，快擦擦你头上的汗！”

青霖恭敬接下，正准备擦汗，苏漾突然身后冒出来，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练武确实不能急于一时，但若不拼尽全力，又何谈积累？”

话音刚落，虞归晚立马神色古怪地望向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学着别人听墙角？

她虽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但到底不愿别人头听完，还不忘评头论足一番。

该不会是为了报上次她偷看他和柳雪青约会的仇吧，没想到未来的摄政王就这点胸襟？

好一个遣词造句的高手，一番话下来，把两个人都批评了——

这不明摆着说，虞归晚不懂武术，误人子弟；说青霖练功不勤？

苏漾似乎没有注意到，虞归晚眉眼间的愠怒和青霖脸上的歉疚，语气平静无波，看向虞归晚继续道：

“小晚，练武不是只求动作标准即可，还要力量到位，上次你遭遇埋伏时，之所以无法运用好鞭子，保护自己，就是因为你缺乏力道。”

虞归晚看着他神色温和且认真，方才冲动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甚至不由有些羞愧地垂下了头——

苏漾其实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她之前练武的时候，只是仗着自己学舞多年，良好的身体协调性，迅速学会了几套花里胡哨的动作……

当时只为蒙混过关，也不愿下苦功，去锻炼手脚力量，哪里想到后来会遭遇埋伏，险些连自己的小命都没保住。

这大概就告诉我们——那些“自欺欺人”的时刻，其实真正被骗到的只有我们自己。

苏漾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担心，但当他看到虞归晚一副低着头认错的委屈模样，又忍不住唇角微勾，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如七弦琴上，跳动的音符——泠泠作响，醇厚低沉：

“好了，小晚，你去认真练习，你的动作，不用担心这边，我会好好教导青霖……”

虞归晚猛地抬起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道：

“可是，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