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充斥着阴冷湿漉漉的气息,老鼠乱窜,蟑螂横行。
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宋书清微微睁开眼睛,随着声响转过脸来,猛然发觉原来竟是从角落处传来的,应该是漏水了。
刚刚大雨过后,牢房本就常年返潮,此刻更觉浑身粘腻不堪,坐立不安。
她环顾四周,微微叹气,因缺水导致的双唇皲裂,轻启后又顿住,终化成一番苦笑。
辗转多年,起起伏伏,许是如此吧。
在这之前,她身着华服,被尊称太子妃,可不过数日,竟直接跌落至此,被关入这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宋书清才学兼备,自小就眼光卓著,嫌少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可她心心念念之人,却将她直接打入地狱,在荣登宝座之日,也亲自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真是应验了那句话,伴君果然如伴虎。
篡位?谋逆之罪果真是可笑至极。
此刻她内心极度苦闷,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来。
“呵呵,我真傻……”
改朝换代之际,必定举国大庆,大赦之日,整个牢狱之内,不论轻罪还是重罪之人,皆数释放,偌大的回廊间,只余她这十恶不赦的“重犯”。
她哈哈大笑,似是嘲讽那可笑的自己,“咚”的一声,随着牢门的打开,她的笑声也停滞。
“都停下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遵命!”
守门的狱卒与太监都毕恭毕敬的答应,这般唯唯诺诺的态度惹得宋书清蹙眉。
若说满腔的恨意源自谁,此刻刻入骨髓的身影,便是宋书引。
她嗤笑一声,眸中更是讥讽与自嘲,挪动了几步,又猝然停下,双手绑缚过久,酸涩麻木感遍布全身。
她顿住,不再动弹。
窸窣的步伐愈发靠近,犹如宋书引的表面一般轻淡如菊。
安静,善良,与人着想,一切美好的词都能放在她的身上。
许是太过干渴,缺水后,脑中更是一片混沌,宋书清回忆起昔日里那一幕幕场景,当初那唯唯诺诺胆小的宋书引,那喜欢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愿为自己求情的妹妹,那人畜无害的妹妹。
她的脸上似是永远都充斥着那抹笑意,就如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那张脸一般,她敛起自己的笑意,双眸定格在眼前之人身上,沉默了。
纵使今日她头着白色面纱,却依旧令人一眼便能认出,今日宋书引身着皇后的华服,巧笑嫣兮,红唇轻启一声“姐姐”。
沉默片刻后,宋书清默不作声,见她沉默着,宋书引只是随意环顾片刻,忽而转过脸来,“姐姐住的可曾舒服?狱卒办事可真利索,看来姐姐倒是过的不错嘛!”
听着亲昵的语气,不咸不淡的说辞,倒像是姐妹情深。
只是,过的不错?
宋书清嗤笑后,轻瞥一眼后,只留冷意,这里的桌子雕梁画栋,床面也用着最好的布料铺着,与那冰冷的铁栏杆相比,倒是尤为明显。
只是这阴森潮湿,饶是最好的装饰,也只是徒然。
“你所骐骥的,不过就是羞辱吗?”
她苍白的嘴唇轻启,声音也因缺水而沙哑。
宋书引却忽而轻笑,“哪里?怎么会是羞辱呢?这不都是姐姐最爱的吗?难道姐姐不满意?”她转身看着宋书清。
“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很恶心吗?”
宋书引却不为所动,眼眸中的笑意愈发明显。
“好吧,你不愿我称呼你姐姐,却也是事实,宋家,的确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你给我闭嘴!”
“怎么,我说错了?”宋书引撇着脸看了她一会儿,此刻她雍容华贵,可那姿态却依旧小鸟依人,看似娇俏可人。
“姐姐离开之日可想过这下场吗?是,妹妹贫苦出生,所以你打心里瞧不起吧。”
“当初我与母亲四处奔波,流离失所,被人诟病,荒山野岭,破屋草堂,无不受尽苦楚,我自是不如你的命好,一出生便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我偏不信命,!”宋书引一字一句,皆是恨意。
“是,我现在的确是瞧不起你,你连你娘半分骨气都无,我自是瞧不上眼!”
宋书清忽而回答道,“啊!”可眼前的女人却忽然上前直接揪扯她的头发,双手因这动作被迫抬起,整个人痛的发抖,全身抽搐双唇也因吃痛而咬的出血。
“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宋书清,你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凭什么?”宋书引扯得更大力气,宋书清那吃痛紧皱的脸让她更是得意,“你凭什么可以拥有一切,留着同样的血,你在高处俯视一切,而我就要仰头看你吗?”
“唔……我未曾轻看你,可……可你贪得无厌,才让我,让我瞧不起你!”
宋书清痛的冷汗直冒,强忍着痛楚说完,可接着又被重重的揪扯,她发出痛苦的呻吟,而宋书引忽然卸下她一切的伪装,那眼神就如同魔鬼一般,好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呵呵……”宋书引却突然放手,冷笑一声,随即转过头去,“对,我贪得无厌,你拥有一切你可以无视一切,可你别忘了,你最爱最敬的父亲将你赶走,你的生身母亲对你恨之入骨,此刻你所心安理得的一切,都是我的!”
听到她的话,宋书清的痛席卷全身。
是她太傻了,她为了韩天泽,抛下一切付出所有,让国师府陷入险境,她对那人的执念让父亲失望,而母亲也出事了,此后便认不出自己来,竟以为宋书引才是女儿。
国师府再也不是她的依靠,她将全身心都寄托在韩天泽的身上,以为他是她的天她的唯一,而如今,一切都破灭了。
宋书引见她思绪万千,嗤之以鼻,目光的寒意也慢慢消散,忽而多了几分柔光。
“你可知,打我进府那一刻,看着你备受宠爱的模样,我就告诫自己定要比你更甚,我发誓,你的一切,我都要夺走,现如今,只余最后一件了……”
宋书引的声音悠长,她忽然将修长的手放在宋书清的脸上,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抚过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那苍白皲裂的嘴唇触感很是不好,令她突然蹙眉,随即又展开眉眼,“就剩最后一件了……”
她再次强调,目光诡异,惹得宋书清全身一抖,寒气袭来,她试图转过头逃开她的动作,“你,你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