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
“不过名分上的父亲,可你对三丫头没有养育之恩。我才是养大三丫头的那个,日后三丫头的婚事与你无关,我来做主。”
“可是我……”
“怎么,养育桃华的时候你不在,如今她嫁人的时候,你竟然还有脸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赵怀懒得揭破李氏的那些阴险的算计,毕竟虽然李氏的确阴狠狠毒,想要把桃华推到泥潭之中永远都不能翻身,可是叫赵怀看,如果赵国公但凡对桃华有几分慈父之心,那也绝不可能同意李家这样的婚事。因此对赵怀来说,赵国公是比李氏更加无耻的人,此刻看着赵国公哑口无言,讷讷地坐在那里手足无措,他便勾了勾嘴角,冷笑了起来。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母亲早就死了,父亲,你?”
赵国公迎着这双鄙夷的眼睛,沉默了。
更何况,他如今也是不敢得罪弟弟的。
与赵二叔还在赵国公的面前小心翼翼一样,赵国公也要在赵怀的面前小心翼翼。
打从赵怀从泉州回来他就知道,赵怀是要被帝王大用的。
到时候赵怀在朝中恐怕比赵国公还要风光显赫,不仅这样,赵国公日后也有要依仗赵怀的地方。
他心里轻叹了一声,见四下鸦雀无声,赵怀一开口,这三夫人与赵笙桃华都不会随意开口,就知道赵怀在家中的威信,一时有些忧虑,又有些愧疚,对赵怀缓缓地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这样爱惜三丫头,这是她的福气。日后她的婚事我不会过问,就都交给你。”他才说完这个,就见赵怀已经从一旁眉目冷淡地扯出一张纸来,上头洋洋洒洒都是笔墨,一直送到赵国公的面前。
“这是什么?”赵国公一边好奇地看,一边垂头,顿时一怔。
这是一张保证书?
“日后三丫头的婚事除三弟你与弟妹之外,旁人都不能做主?”这保证书上的内容简直叫赵国公诧异,他拿着这保证书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对眉目不动的弟弟诧异地问道,“你叫我在这上面画押?三弟,咱们是一家人,难道我说出去的话,还有反悔的道理?”赵怀竟然叫他把婚事托给三房这件事还要签字画押,这对于赵国公来说不亚于一个耳光抽在脸上,然而赵怀无动于衷,冷淡地说道,“我在泉州日久,见过的案子多不胜数,自然也知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大哥你今日答应了我,弟弟只怕有一日,你又反悔。”
“我怎么会反悔。”赵国公皱眉,露出几分不悦。
“既然不会反悔,你怕画押做什么。”赵怀挑眉问道。
“我只是不喜你对我这样怀疑。”
“只要大哥你签了这个,日后我绝不会再怀疑你。”赵国公这种随随便便就被李氏说动了心的人,赵怀没办法不怀疑他。
更何况,他只要拿着这个,日后谁都别想左右桃华的婚事。
“既然如此,画押又如何。”赵国公见桃华正露出几分好奇的颜色,似乎想要看看保证书,不由将这保证书压在桌上,问一旁毕恭毕敬的赵笙借了笔墨,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才写了名字,赵怀就把这保证书给抢走,看着一脸发黑的赵国公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如今才好。大哥,这一次,弟弟谢你。”他难得露出几分愉悦,可不是之前那样黑着脸仿佛被人欠了钱的样子,赵国公心有也一松。
他莫非还能对弟弟心怀介意不成?因此大度地宽容了弟弟对自己的失礼之处,笑着说道,“好了?如今你满意了?行了,我都饿了,咱们快吃饭。”
他只觉得饥肠辘辘,正准备先吃点饭菜,却听见赵怀又开口说道,“大哥且慢,还有一事。”
桃华看着赵国公那茫然的样子,都觉得赵国公可怜极了。
想在她家三叔面前好吃好喝,这真的很不容易。
唯恐自己一会儿也吃不上饭了,桃华急忙拉了拉赵笙的手,兄妹两个趁着赵怀侧头吩咐人的时候很快地吃了几块藤萝饼,又夹了几块好吃的菜,先把肚子吃饱了,果然叫桃华的预感没有猜错,不大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个生得文质彬彬的中年秀士。这秀士正是赵怀身边的心腹幕僚许先生,桃华对这位许先生也十分熟悉的,且又十分尊重,忙起身问好,又吩咐一旁的侍女多拿了一个凳子放在赵怀的身边。
许先生笑了笑,对桃华道谢,坐在了赵怀的身边,又对赵国公微微拱手。
“许先生?”这许先生之前赵国公见过,更何况之前桃华生母嫁妆的事也是许先生去衙门查问,因此赵国公对许先生坐到自己的面前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慌,只恨不能立刻就起身离开,不然会叫自己知道一些叫他无力承受的很可怕的事。
这种危机感叫赵国公英俊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然而许先生却只是谦和地对他笑了笑。
桃华发誓看见许先生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嘲讽。
“我请许先生与咱们兄弟一同喝酒,一则是谢许先生这么多年为我在泉州出谋划策,是我的得力助手。另一则,却是因许先生已经去了衙门,生生在最短的时间里查阅了当年雁门之中所有的前头大嫂的田契,房契的过档时间,这十分辛苦,因此我也要大哥与我都对许先生感谢一二。”赵怀拍了拍许先生的肩膀,赵国公的脸色有些异样,却急忙问道,“这么说,有结果了不成?”
可是他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
既然许先生都已经查清楚一切,可是跟着他去的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怎么没有来他面前禀告呢?
这叫他有些茫然。
“国公爷不如先将您身边的那位管事请来。不然岂不是又不分明?”许先生温和地问道。
对于这句话,赵国公微微点头,便扬声叫等在门外的自己的亲随去叫了自己的管事进来,不多一会儿,一个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管事便瑟缩地进来,见了笑容温和的许先生仿佛见了厉鬼,却不敢说什么,颤抖着走到了赵国公的面前请安。他看起来十分害怕,赵国公不由有些迷惑,然而此刻,却见许先生已经从自己的怀里翻出了一张长长的纸单,推到桌子的正中,看着那管事笑着说道,“这是在下在衙门的查档,所有的记录走誊抄在上头,因与衙门之中的原档没有分别,因此这位管事兄弟也在上头签字画押,上头还有衙门的印记,国公爷可以查看。”
赵国公见他这样谨慎郑重,眼里露出几分赞赏,微微点头说道,“这倒是十分清正。”
有衙门与管事同时的印记,这说明这纸单上的记录没有作假。
也没有作假的必要。
因为就算此刻作假,若他想要真相,直接去了衙门,假的自然真不了。
更何况赵国公也不相信赵怀会叫人伪造什么。
他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可是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因此带着几分温和地接过这长长的纸单,片刻之后,笑容僵硬在脸上。
“怎么可能!”
这上头的没一处的良田与宅子和铺子的转手时间,都是在他的原配亡故之后,若说这可能还有误会,可是为什么转手的对象,都是……
都是宜欢与赵辞?
赵国公只觉得自己的心顿时仿佛冻结了一般,直直地往看不见的深渊里沉了下去。
他甚至还看见了李氏的名字,还有那广袤的良田,落在了李家的头上。
动了动嘴角,赵国公只觉得眼前发黑,又觉得这不可能。
在他这些年与李氏的生活之中,李氏一向是个温柔贤惠,大方得体,从不计较一些金银,只为了家和万事兴,甚至对于二房都愿意用心供养,无论是衣食住行都与长房没有分别,上孝顺老太太这个婆婆,平日里服侍他,又会体贴家中的儿女还有二房的孩子的,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也正是因李氏这样美好,因此赵国公这些年对李氏一直都当做天上的仙子,只觉得能娶到李氏这样人美心善的女子,是自己的福气。
虽然京城之中有那许多关于李氏逼死他发妻的传言,可是赵国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发妻自己嫉妒成性,见不得他与李氏之间的感情因此嫉妒而死,这怎么能把罪过推到李氏的头上?
更何况李氏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他发妻一句半句不好,提起的时候必然是称呼为“姐姐”的。
这么温柔美好的女子,也一向都不会在意那些银子什么的庸碌俗气的东西,因此当赵怀一家回到家中质疑赵国公发妻嫁妆的时候,赵国公心中十分不悦。
因为他觉得赵怀的怀疑侮辱了李氏的清誉。
也因此,他才愿意叫自家的管事与许先生一同去衙门,也是为了还妻子一个清白。
他甚至还希望当一切分明,赵怀要对李氏赔罪,为他对李氏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