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正与三弟赵怀低声说话,闻言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你说豫王殿下来了?”
他完全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见赵怀冷眼看着自己,急忙笑着说道,“没有想到豫王殿下大驾光临,这真是难得的荣耀。三弟……不如咱们去迎接豫王殿下,免得失礼?”虽然他们兄弟也是朝中重臣,可是豫王的身份尊贵,乃是当今皇后所生的皇子,这对豫王若是怠慢了一些,岂不是有蔑视皇族的罪过?更何况赵国公对豫王一向都十分亲善,无论是家中的儿子,还是女儿宜欢,都在皇后母子的面前有些体面。
“不必国公迎接,又不是外人,本王已经到了。”
赵怀正眯着眼睛想着心事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
桃华下意识地看过去。
就见通明的灯火之中,淡淡的红色的火光之下,一个英俊逼人的锦衣青年正含着几分笑意缓缓走来。他身材高挑,身子笔挺,看起来气质卓然不同,有龙凤之资。此刻薄唇带着几分笑意,又有几分端贵的皇族青年的意气与神采飞扬,且见他面上的笑容十分爽朗,桃华眨了眨眼睛,就见赵国公那一桌儿上,宜欢已经俏生生地站了起来,仿佛无意一般扫过桃华做的那一桌,这才笑着迎了上去,深深地福了福,仰头用一双含着柔情的眼睛看着豫王。
“殿下,您来了。”她的声音娇羞,还带着几分柔情蜜意,一双妩媚的眼睛里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那一副钟情豫王的样子自然不会叫人感觉不到。
豫王也是一笑,伸手扶起她把她送到一旁,这才快步走到了赵国公与老太太的面前笑着说道,“今日本王本是在王府设宴,只是没有想到阿辞与本王说,今日赵国公府上有大喜事,赵大人从泉州回京,难得一家团聚。本王就想着也凑个热闹,更何况本王与阿辞交好,自然也与赵家来往亲密。赵大人,一别经年,这帝都之中可觉得生疏了?”他带着几分笑容,又带着几分年轻气盛,赵怀却只是干巴巴地给豫王请安,平静地说道,“虽然一别经年,不过也并未物是人非。殿下多虑了。”
他的态度平淡,老太太便露出几分不满。
“都是阿辞叨扰了殿下的雅兴,叫殿下来咱们府中奔波。”
阿辞就是赵国公与李氏所生的独子,四公子赵辞了。因他乃是李氏生的,且是赵国公唯一的嫡子,因此很得老太太的疼爱,放在手上怕化了,放在掌中又怕摔了,这样精心地养大,如今赵辞自己又十分出息,与豫王之间的关系十分要好,这叫老太太心里生出难得的骄傲。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见豫王身后笑嘻嘻地站出来自己的爱孙,少年生得珠玉一般俊俏的模样儿,白皙漂亮,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乃是富贵乡中养出的尊贵公子。
“哪里是阿辞的错,原是本王想凑个热闹。”豫王对赵怀的冷淡并不在意,笑着说道,“阿辞与本王说,赵大人膝下还有一位公子,学问极好,正等着下场,不知是哪一位。”他露出几分好奇,赵怀目光扫过儿子,赵笙便起身对豫王微微施礼。他本就是生得极俊秀的人物,豫王瞧见了眼睛顿时一亮,笑着对身边的赵辞说道,“你的确没有骗本王。三公子生得的确极出众。本王听说学问也是极好的?”
“不过是得了几分浅薄的名声。”赵笙轻声说道。
“哪里只是浅薄的名声,三哥已经中举,即将下场春闱,父亲常拿这件事来敦促我。”赵辞笑嘻嘻地凑过来,见赵笙对自己微微一笑,急忙对赵怀与赵笙实力说道,“都是侄儿的过错,今日竟不知道三叔回帝都,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迎接三叔。”他这样认真地施礼清脆,目光坦诚,赵怀却是目光之中带着一抹探究,安静地看着赵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许久之后脸色缓和了许多,缓缓地说道,“不知者不罪。”
“三哥也是。若是早知道三哥回帝都,今日我就出城迎接了。”赵辞快人快语地说道。
这话叫老太太脸色一僵。
她的确因知道赵辞今日收到了豫王的请帖,因此瞒住了赵辞,没有说赵怀一家今日就来。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赵辞会这样单纯,直接跟赵怀请罪了。
“都是一家人,不过是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面,算得上什么?快不要说了。”见赵辞露出几分茫然地看着自己,似乎不明白祖母为什么拦着自己不让说话,老太太的脸色忽青忽白,倒是一旁的李氏柔柔起身,带着几分疼爱地摸着赵辞的肩膀柔声说道,“所幸如今还不算晚。你今日与你三叔三哥一块儿吃个家宴,什么都补偿回来了。快与你三哥坐着去。”她与赵国公只有赵辞与宜欢这姐弟两个,自然是心中的珍宝,素日里也一向都更爱惜儿女。
“我怎么不见三姐姐?”赵辞应了一声坐在李氏与宜欢的中间,招呼豫王坐在赵国公的上首,却四处看了看好奇地问道。
他瞪圆了一双眼睛,一副很茫然的样子。
“三姐姐没回来吗?”
“这桌儿坐不下了,你三姐姐与你大姐姐坐。”李氏脸色微微发白,见儿子正用一双单纯的眼睛看着自己,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垂头扭着衣角的女儿,便勉强地对儿子说道,“等吃了家宴……”她才说到这里,就听见赵辞已经皱眉说道,“哪里坐不下了,这位置还空得很,就算坐不下,挤一挤也就是了。三姐姐一别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帝都,怎么能不与父亲祖母一块儿坐着?这还叫什么一家团聚?”
他霍然起身说道,“若是当真坐不下,就叫我与大姐姐坐着去,叫三姐姐坐在父亲身边吧。”
“你三姐姐不在意这个。”
“那我也不在意这个。”赵辞一顿,急忙去看二房的桌子,却见宜宁的身边正坐着一个生得娇艳妩媚穿着桃花色衣裙的少女,见那少女生得明艳清艳,赵辞一愣便笑着说道,“这一定是三姐姐。三姐姐,你许是没见过我,我是阿辞。日后在府里若是三姐姐有什么差遣,三姐姐一定来寻我。虽然我读书不成,不及三哥出息,不过这帝都内外熟悉得很,算是……”他顿了顿,见桃华起身好奇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说道,“算是地头蛇。”
“你就是四弟吧?”桃华没有想到李氏的儿子竟然是这样一副纯善的脾气。
有心可知人,由目光也能看见人心。
她看的出来,赵辞这些话是真心实意,并不是虚伪伪善。
正是因这样,因此桃华才觉得有些好奇了。
李氏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一个儿子呢?
“表妹给我让让,我就坐在三姐姐旁边就好。”二夫人的外甥女里,赵辞也叫着表妹,果然那两个女孩儿便往一旁让了让,给赵辞让了一个位置。赵辞整理了一下衣裳,一回头看见上首的祖母与母亲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俊俏的脸上一笑,对另一侧带着几分兴味的豫王说道,“这就是我与殿下说的三姐姐了。三姐姐从前在泉州,我都没有去看望过。”他早年也曾经提起过要去泉州看望赵怀一家,可是老太太担心他,又不远他与桃华亲近,因此都劝住了。
听见赵辞大咧咧地就把桃华介绍给了豫王,宜欢的心里本带着几分白天里宣平大长公主赠桃华桃花的心病,一张美丽的脸已经白了。
她见豫王的目光落在桃华的脸上,那双眼底露出几分惊艳,一时眼眶都红了。
她的手心冰凉,用力握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见儿子已经转头与桃华说话,便对豫王笑着说道,“阿辞就是这么一副没规矩的脾气,说风就是雨的……三丫头舟车劳顿,若是有怠慢了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只是三丫头素日里在泉州并未接受帝都的教导,不知帝都许多理解罢了。”她这话里已经忍不住挑剔了桃华几分,已经撑不住那勉强的慈爱,豫王的目光落在桃华那张宜喜宜嗔的脸上,见她兴致勃勃地与赵辞转眼就说到一块儿去了,不由敲了敲英俊的脸颊。
“这么说,桃花还能做点心吗?”赵辞正在与桃华兴致勃勃地说笑。
“桃花不仅能做点心,还能做桃花酒。等那桃花半开的时候,把桃花一片片采下来,拿盐水冲洗干净再晾干,一层蜜糖一层桃花,都扣在酒坛子里,往里头浇上上好的酒,拿黄泥把坛子口儿密封起来,放在阴凉的地方两三个月再打开就成了。”桃华本就是天真浪漫的人,见赵辞一时听住了,便继续说道,“把酒里的桃花都捞出来,剩下的就是桃花酒。你没见过,那颜色好看,滋味儿也甜美。”
“如今也能酿桃花酒吗?”赵辞急忙问道。
“自然也可以。”桃华便点头说道,“不过你会吗?”
“我……可以学嘛。”赵辞心虚地说道。
豫王听着这姐弟两个说话,突然笑了。
“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