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在路上,进了镇中央。
原本热热闹闹的集市突然死一般寂静,路人和摊贩见了车子顿时变了脸色,哪儿还有功夫卖东西,赶忙收拾就跑远了。
开阴路,可不是他们活人该待的地方。
晦气。
刘瞎子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前段时间,城里王家的闺女回老家去探亲,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怎的,车子开进江里淹死了。一起淹死的还有个小伙子,说是她的同学。”
本来挺简单的事儿,捞人嘛,我老刘捞过的尸体还少么?结果我把人捞上来后,觉着不对劲,那女娃的肚子鼓了起来,咋看都不正常,摸了摸才发现那女娃竟然已经有身孕了!”
“母子尸?”爷爷囁了口烟袋。
“可不是!”刘瞎子长叹了口气:“这母子尸哪是我能捞的,附近也没个接阴婆,我人都捞上来了也不能再丢下去啊,这要是丢了,我都出不了那片江。”
“可惜男娃没捞到,我下了三次都没找到个影,就先带着女娃的尸体回去了。”
这只捞了三次就走并不是他不想捞了,而是祖师爷的规矩,若三次捞不上来,还要强捞,那就得准备把命儿留下来。
“本家那边说这事他们也不知道,给我道了歉还赔了一大笔钱,但这母子尸煞气重的很,这个阴在江上没接下来,到了岸上更是不好办。五里八乡的也没人敢来,后来王家在外地找了个接阴婆,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要两天。”
我在旁边听着。
若平时还好,这母子尸上了岸,时间越久煞气越重,也更难对付。刘瞎子也是倒了霉,以往几十年都没遇到过几次这种事,结果这一个月来全给撞上了。
爷爷蹙着眉头,伸了烟杆敲了敲刘瞎子的肩,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收了手,爷爷眯着眼,手指轻轻搓着。
死硬死硬。
不是长久不动弹的那种硬,而是人死后,尸体僵化的那种死硬。
刘瞎子这模样,恐怕真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能让他也觉察不到的,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呸!你就盼不得我一点好。”刘瞎子朝车外障了口唾沫,正准备骂出口,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应该不会吧,那事儿就算寻,也寻不到我头上来啊。”
“咋的?真做啥亏心事了?”
“呸呸呸,瞎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刘瞎子挥挥手,继续道:“再说那王家。他家那闺女没接阴,怨气重,今儿下了地晚上怕是就化了煞。我也不敢在那待着,怕冲了煞。就用定尸钉给她封住了,等到接阴婆去接阴那是没问题的。”
老爷子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在旁边看的清楚,爷爷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符,揉成团塞进了刘瞎子的口袋里。而刘瞎子正讲着话,自是没有看见。
“总之,王家请咱去守两天,等接阴婆来。无论那王家大小姐闹不闹尸,钱不会少咱一分的。我也是害怕,才让你这风老头跟着我,不得不说,镇尸除阴的本事还是你在行。”
“那是当然。”
爷爷大笑出声,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刘瞎子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车子开到王家大院外几十米处,路三突然停了下来,道:“只能到这了。”
刘瞎子点头,领着我们下了车,朝着北边继续走去。
大概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了王家的院子。
这是王家的老院。院门口挂着一堆白绫,地上的纸钱还在烧着,也不知烧了多少,纸灰都是厚厚一层。顺着打开的门看进去,有四五个人正手忙脚乱的忙活着。
一具漆黑的棺材躺在院子中央,上面贴了各种各样的符咒,看起来竟有些花里胡哨。
“刘师傅,你总算来了!”
见刘瞎子和我们走进门,院内一中年人急忙走了上来,语气焦急。看到我和爷爷跟在后面,他露出疑惑,朝刘瞎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是我请来的高人,人称风六爷,另一位是他的孙子,继承了他的衣钵,本事也是不凡!要不是有这两位应下,就凭我这点本事可不敢来啊。”
要不怎么说刘瞎子满嘴跑火车。
这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真就哄人家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劳烦二位了。”中年人道。
说着,刘瞎子走到了棺材旁边,面色渐渐阴沉。只见棺材中的尸体躺着,侧颈和额头上都有钉穿的痕迹,可现在,那钉入尸体内的定尸钉都掉了下来,还有棺角断掉的红线。
这红线是用黑狗血泡过的,用来锁住尸体。
我探着头看了过去,棺中静静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子。
对,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个死人。眉眼精致、皮肤光滑、脸上还有几分红晕,阖这眼的模样就像是还在熟睡着呢。
“真美。”我悄悄开口。
爷爷听了却是直接给我来了一巴掌,低沉道:“这话不能乱讲。”
“谁死了?”
刘瞎子拿起铺在棺材底部的几枚铜钱。铜钱已经破烂不堪,化掉了大半,剩下的部分也是漆黑无比,摻人的慌。
中年人叹气道:“老家这边的一个亲戚,两年前在我这工作过,后来就没了联系。
“查一下吧。”刘瞎子没有直说。
这冤死的人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女尸最先杀的人,和她的死肯定脱不开干系。王家大小姐杀了那亲戚,只能说她的死有蹊跷,这意外怕是有人有意为之。
爷爷站在棺材前,眯着眼,点了烟袋猛囁了两口,搞得棺材旁一阵烟雾缭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那女尸的眼皮竟动了两下,身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白毛。下一秒,她蒯的睁开眼,满是眼白的浑浊瞳孔直盯着我,嘴角裂开,狰狞的笑。
我顿时惊了一身冷汗,被吓的叫出声。
“臭小子,叫什么呢?”刘瞎子挑了挑眉头。
我想要解释,可再看过去,棺中女子正静静躺着,好似刚才只是我的幻觉。倒是爷爷猛囁了口烟袋,似笑非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