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太久,一时之间,谷鸢真想不起来这妇人是谁。
她索性转身,望着那个打趣的妇人,朗声道:“阿嫂莫要取笑,小女姓谷,在族中姐妹里排行第七,家父是前任金山县尉。”
一众村民的眼神又变了变。
虽然池愉号称是文曲星下凡,但终归也没有任上什么实职,其实大多数村民并不懂【解元】这名头有什么门道。
但县尉就不同了,略有些见识的,都知道这是什么官。
在县令之下,设有四位县尉,下辖羽弓手五十人,巡防百余人,掌本县治安捕盗之事。
所以村民看谷鸢的眼神立即不一样了。
甚至有人开始嘀咕道:“谷,难不成是谷半山家?”
“难怪这池家看不上咱们村里的姑娘。”
听到村民议论后,李春娘脸色越发有些难看了,她虎着脸催促道:“怎么还不进来,等谁来请你不成?”
谷鸢听了这话,没出声,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还是喜婆子看不下去,凑过去,小声提醒了一句道:“这新娘子进门,要新郎倌来接的。”
李春娘抿着唇,很是不耐烦的挥手道:“那这么多事,我进门的时候,也不见有这么麻烦。”
听了这话,谷鸢猜测李春娘大约应是池愉的嫂子,却故做不知的问道:“大婶进门时,是如何光景?”
众人一听这话,立即哄笑了起来。
其中还有好事的,大声道:“该叫大嫂,不是大婶,这是池秀才大小子的媳妇儿。”
更还有不怕惹事的继续拱火道:“李春娘,你和人家县尉家的金贵人能比吗?你就是村里婆娘,还是给池家冲喜才进的门。”
这话说的李春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瞪着谷鸢,喃喃自语道:“果然……说的不错……还有我站的地吗?”
众人起哄的声音太大,两人又隔了些距离,谷鸢没有全听清,但就是缺头少尾,也能猜想出是有人在李春娘面前说叨了什么。
见众人笑的大声,李春娘索性不迎谷鸢,一扭屁股进了院子,还把院门关上了。
只是关门前,她还不忘记对着围观的村民骂道:“自己锅里的稀饭还没吹凉,在这里闹腾什么,回家喝稀饭去吧。”
众人不禁又哄笑了起来,还有人起哄道:“这是恼了,恼了,小气了不是?”
谷鸢也笑了笑,转向谷凌风嘀咕了一句。
谷凌风立即点了点头,朗声道:“感谢各位来给舍妹的婚事凑热闹,现在撒些喜钱,大家别嫌弃,只当是请乡亲们饮了一杯水酒。”
言罢,谷凌风便吩咐身侧的小厮开始撒钱。
为了挣个脸面,谷凌风让小厮撒了一贯钱出去,在场的几十人,多的抢到了三四十文钱,少的也抢到了十来文钱。
这些土里刨食的村民,原就收入不丰,便是有手艺好些的妇人织上一个月的布,也只能赚到一贯钱。
现在不过看看热闹,便白捡了几十文钱回家,众人高兴坏了,不但对谷凌风千恩万谢,夸起谷鸢更是花样百出。
“姑娘和郎君心真善,不但人长得美,生得俊,心地也好,可不就是仙人下凡!”
“老池家真是祖坟冒出青烟了,才能娶到这般好的媳妇儿!”
……
谷鸢满意的又坐回轿子,顺便还让喜娘把代表池愉的公鸡展示了一番……逗得众人又是一场哄笑!
谷凌风撒完钱,这才凑到轿窗侧,压着声音与谷鸢商量:“阿鸢,你这般让池家难堪,以后可怎么办?”
“让轿夫与喜婆继续吹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谷家把女儿送过来了。”谷鸢淡淡说道。
一听这话,谷凌风就急了,很是烦闷的劝道:“要是这样池愉还不来迎亲,咱们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婚事不是咱们家去求来的,是池家老太太带着媒婆亲自上门提的亲,聘书、礼书,我一样不缺,池家现在这样做派,究竟是谁的错?”谷鸢无所谓的应道。
反正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嫁出去,收拢自己的嫁妆,至于其他事,以后再说。
今天池家不迎亲,她就要摆在这里,等着看池家还要不要脸。
谷凌风也想明白了,今天要是把谷鸢抬回去,那还真显得谷家理亏了。
他一咬牙,把心一横,转身催促喜婆与轿夫吹唱了起来。
最后,谷鸢还吩咐谷凌风的小厮拿起女家这边的婚书与礼书,朗声读了起来。
听到两个小厮大声的读着婚书,在堂屋端坐着的一家之主池林真有些坐不住了。
池林二十岁就考中了秀才,在村里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多数人都唤他一声池秀才。
这位秀才公身体不好,早放弃了举试的念头,只是还在村塾教书,平时最要脸面不过。
所以他不禁赤红着脸呵斥妻子吴氏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给迎进来!还嫌这不够丢脸吗?”
吴氏期期艾艾了半晌道:“春娘去迎过了,谷家人不肯进来,说要等三子回来迎亲。”
听了这话,池林只觉得眉心突跳,忍不住诘问道:“当年,我就和你说过,几个孩子的婚嫁,皆要由我做主,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他自己的儿子,他清楚……
虽然他努力一辈子也只考上个秀才,但他一早就看出来三儿子池愉绝非池中物。
所以池林从来没想过在池愉中举前说亲。
因此三年前池丽娘回家提起这门婚事的时候,他当即便拒了。
虽然谷鸢家资不匪,而且她的外祖是教谕,舅父是县令。
并且谷鸢生父死后,朝廷还追赐了从八品御武校尉的名头,在这小县城里也算一等的家世门第。
可在池林看来,谷鸢还是配不上池愉!
但池林是万万没想到,家中几个女人目光这般短浅,居然趁他在病中之时,背着他去给池愉定了亲。
事后又害怕他发脾气,便一直瞒着没与他说!
听了丈夫的埋怨,吴氏也委屈坏了,不由巴巴的解释道:“我怎么知道三子之后能考上解元,再说这亲事是娘之前定的,又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