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扬州,春雨连绵。
无名寺内,阿莺却急得团团转。
四日前,她家小姐晏月夕吞了龟息丹,说那丹药能叫人假死,三日后便醒转,届时她俩便寻个月黑风高的时候逃跑。
可四日过去,晏月夕就跟长眠似的,脉搏全无。眼看着黑水帮的人将人抬到山中的寺庙里,入了棺,打算扔到后山葬了,月夕依旧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
阿莺暗道莫非那贩卖龟息丹的西域方士是骗人的?莫非她家小姐花了十两金子,到头来买了个无痛了断?
她欲哭无泪。
早晨时候,黑水帮帮主徐黑水闻讯而来,看了看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晏月夕,面色不快:“当真晦气。”
一旁的手下忙道:“帮主,这婚事……”
徐黑水瞪他一眼:“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婚事,赶紧想想后事怎么办是正经。”
阿莺在一旁低着头,不出声。她听见徐黑水跟手下商量要去正气堂把彩礼抢回来,顺道去隔壁山头的寨子物色新的压寨夫人。
小姐说的不错。这徐黑水瞧着丑陋,实则丑陋。求亲时那般阔绰,说得天花乱坠,不过都是面上工夫,实则负心又克妻。谁嫁他便是自寻短见。
谁又是真心想嫁他呢?自然不能够。
小姐若非娘家正气堂被军师把控,自家人跟着军师串通一气,一道将她推给了黑水帮,她又何苦寻求假死之法来跳出火坑?
想到娘家,阿莺就不由又想到军师沈劭那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脸,心中一阵气愤。
这禽兽,面上仪表堂堂,实则包藏祸心。正气堂是老堂主传给晏月夕的,可这沈劭仗着老堂主对他的信任,笼络了一干手下,在老堂主死后,就架空大权。小姐虽是明面上的掌权人,满腹智谋,却奈何一介女流,根本压不住手下这帮只认拳头的莽汉。以致于终是被沈劭挖了墙角,还要嫁到这黑水帮来……
阿莺正想着,余光瞥见黑水帮帮众拾掇来了棺材板和长钉,她惊得跳了起来。
借着假装替晏月夕拾掇衣裳,在她手臂上狠狠掐了好几把,咬牙低声道:“小姐啊别睡了,要上钉子了。这真要敲上去,阿莺只有给您烧纸钱的份了。”
晏月夕还是一动不动。
“你,起开!”一彪形大汉对阿莺令道。
阿莺一咬牙,纵身趴进了棺材里,喊道:“我家小姐不能葬在此处,需得回到正气堂!”
那几人面面相觑,为首者名陈五,哈哈大笑:“我等倒想让你家小姐回,毕竟她不过尸首一具,留着无用,还得费银两安置,不值当。可正气堂早就得了信,至今还不派人来领尸。你猜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阿莺不由得心头一痛。她不答,只咬牙道:“不会的,他们必定在路上,却再多等两日。”
陈五嘁了一声,道:“还痴心妄想?正气堂早就抛弃了你家小姐,连尸首也不想要,你又何必自作多情?赶紧出来,我们黑水帮不是佛堂,还好生安葬,诚意足了,你别不识抬举,否则连你一道活埋了。”
阿莺脸色一白,低头看了月夕一眼,只见她神色平静,还是不见动静。
“不可!不可!”她哭求道,“求你们再等等,哪怕再等一个时辰也好。”
“人都死了,等什么?”陈五随即对左右道,“别理她,不出来就上板。”
那几人说着,当真取了棺材板来。
阿莺跪在棺材里,咬牙弓着背,将棺材板死死顶住,哭道:“小姐唉,你再不醒,阿莺可就要随你一道去了!”
几人看阿莺负隅顽抗,嬉笑着用力将棺材板压下,那按棺材板的壮汉从两指宽的缝隙里笑盈盈地看着阿莺:“这小娘子性子倔,五哥,弟弟我喜欢,回头让收到我屋里去可好?”
话音刚落,忽觉什么东西从缝隙中一闪而过,而后一个物什径直插到了他眼睛里。
“啊!啊!”那大汉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打滚。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的眼睛上插着一支金簪。
尚未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只见棺材板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寿衣的女子从里头站起来,身材虽娇小,可那冷眸却藏着摄人的气势。
她的脸上敷着粉妆,形如鬼魅,阴森森道:“哪个刁奴敢活埋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