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塞上耳机，听着1994年的流行歌儿，叶青鱼真睡着了。

睡得还挺香，第二天早上睡了个心满意足的自然醒。

她抬眼看床头闹钟。都9点了。

睡醒了，肚子就叫。她赶紧爬起来去找饭吃。

明摆着，老叶今早上都没敢来叫她。

其实昨天跟老叶发了那么些斜火，她今早上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面对老叶。

她就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没事儿人似的走进老叶房间。

老式筒子楼的格局有点特别，她的房间跟老叶的房间不在同一个套间里。她自己房门外就是走廊，然后往左拐才是老叶的房间。

这格局有点像教学楼，一个个房间并排，共同开门向南面的一条大走廊。

她家的厨房在老叶房间里，靠北。

叶青鱼怀疑这格局应该是人为给隔出来的，可能原本房间里是没有厨房的。说不定从前的筒子楼，压根儿就没给各家各户预备私用的厨房、洗手间什么的，外头给留个统一公用的那种。

筒子楼里的房间原来只能就当个卧室而已，还是后来住户们自己想办法间壁出自家需要的功能区来。

“爸……爸？我饿了。”

她嘴里咬着皮套儿，一边将头发吊到头顶盘成丸子，一边故意含含混混地大声嚷嚷。

像没心没肺，昨日种种全都忘了的模样。

“哎，来了来了。”

老叶从北边厨房出来，手里垫着抹布捧着个搪瓷盆儿。

叶青鱼不由得盯着那盆儿看。那盆儿白底印着红色双喜字儿，盆沿儿上好几处磕掉瓷了，露出里面黑色的金属。

叶青鱼小时候一直不知道那里头黑色的金属是啥，现在想来，从颜色上判断，估计是铸铁？

叶青鱼心想，1994年的老叶绝对想象不到手里这种搪瓷的东西在2020年代有多高大上了！就亚马逊上那个被炒到61美刀、且被冠以“china水果篮子”美称的，被他们用来装水果，装面包，装红酒的……原本就是个搪瓷尿盆儿！

老叶乐出一脸的褶子，“我听见你那边有动静，我就把鸡蛋羹蒸上了，正好才好。快坐下，马上就吃。”

眼前的盆儿里盛着黄澄澄软和和、嫩到乱颤的鸡蛋羹。叶青鱼眼尖，瞧出来那软黄之下还藏着个白里透红的大虾仁儿。

不是虾皮儿，也不是虾米，而是新鲜的大虾仁儿！

这东东在2021年当然不稀罕，可是在1994年，当真不是寻常百姓家餐桌上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

老叶将鸡蛋羹放在饭桌上，转身又进厨房去了。

叶青鱼本来应该食指大动，可要命的是“水果篮子”那尿盆儿也是白底上印红双喜，跟眼前这个如出一辙。

叶青鱼在饭桌边坐下，一时没办法动筷子，目光只好先落在桌面上。

折叠的木质圆桌，今天上面还特地铺上了鲜艳的塑料布，白底上印着大牡丹的那种。

这样的桌布上摆着白底印红喜字的搪瓷盆儿，浓浓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这些家什儿叶青鱼其实都在小时候的相片里看见过。不过相片里的她还都是小幼儿，刚会坐，刚会爬……她怎么都没想到，竟有一天，她真跟这些物件儿面面相觑了。

老叶又出来，将盛着大米粥的电饭锅内胆、一碟子萝卜干儿、一碟子蒜茄子，连同一盘馒头一起端上来。

他放下东西，还有些局促地在腰上裹着的半圆形小围裙上使劲蹭着手，“……尝尝，合不合胃口？”

叶青鱼看着这样的老爸，忍不住扑哧儿一乐，“哎呀我说老叶，这不就是咱家每天的早饭吗？你又不是临时负责国宴呢，干嘛这么紧张？”

她拉着老叶坐下，“我不是天天都吃吗，当然吃得惯啦。您快坐下吧，开动！”

叶知秋坐下，接过叶青鱼递过来的筷子，却也还是迟迟没动，只小心看着闺女的眼睛。

“昨天早上的……你就只喝了一口粥。”

叶青鱼咬着馒头，垂首莞尔，“昨天我是让冯婉茹给气的嘛，哪还有胃口吃饭。这不是你手艺的错，都赖冯婉茹。”

她抿了抿嘴唇，指那搪瓷盆儿，“就一件：老叶，咱以后蒸鸡蛋羹的话，能换一个盆儿不？”

叶知秋有点懵：“咋了？”

叶青鱼用筷子敲了敲掉瓷的盆沿儿，“这不都掉漆了嘛。我觉着里头的重金属会在高温下析出……”

叶知秋一拍手，“哎呀，有道理！”

然后笑眯眯凝视叶青鱼，“我姑娘的化学，学得可真好……”

叶青鱼脸一热，赶紧垂首去喝粥，“老叶你别这么肉麻行不行？”

叶知秋嘿嘿地乐，“我姑娘就是学习好嘛，还不让我说？我怎么都没想到，我这个学渣生出来的姑娘，学习这么好！”

叶青鱼有点呛着。

老叶今早上这是，发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