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说来就来了。

叶青鱼穿过马路，抬手轻轻拂落头顶飘落的银杏叶。

过街天桥下，小小的报摊上燃着暖暖一团橘红的灯。摊边佝背的老人坐在灯火旁远远地含笑相迎，笑脸与灯光一样温暖。

“小叶老师，还是加班到这么晚？”老人起身，递上一份报纸，“《江声晚报》，最后一份了……”

“是啊，高中生都辛苦，下晚自习都21：30了，再个别给他们讲讲错题，一不小心就这么晚了。”

叶青鱼笑着走过去，接过报纸，将手里一包老式爆米花递过去，“今天难得遇见老式崩爆米花的，手摇大铁罐‘嘭’的一声，别提多香了！我想着苞米花支愣巴翘的，您老不方便嚼，就买了大米花。您尝尝，是不是老味道？”

老人颤巍巍双手接过爆米花，欣慰地乐，“每回你见着这些老物儿，总想着我，知道我到了这个年岁，太想念它们啦。”

叶青鱼微笑：“您到什么年岁啦？我也想念它们啊，我是见了，自己想吃才买的，然后再给您带一份儿罢了，我可不是专门给您买的哟。我才没觉着您什么年岁了呢~”

老人笑，没说话，抓了一大把大米花搁进嘴里，眼里笑出了泪花。

叶青鱼没刷微信，特地取出准备好的硬币投入老人的钱罐，“当”的一声响，是扎扎实实的岁月味道。

“福伯，天儿凉了，我最近下班都晚，您就别为了等我再撑到这时候了。报纸我第二天拿也是一样的。”

福伯目光温暖，“我知道……其实现在手机里什么都有，最新的消息都在手机上了，报纸哪赶得上呢？年轻人真没必要再买报纸了。”

叶青鱼挑眸，鼓起腮帮问：“福伯您是想说我也老了吗？”

福伯忙含笑摆手，“我是说，小叶你啊，跟福伯我一样，是留恋这些老物件儿，怕也是舍不得那些老时光啊。”

叶青鱼垂下眼帘，“我才没有。”

“我明天，就不来了。”福伯又是大笑，眼中的泪花却更浓了些。

叶青鱼点头，“太好了，您老终于肯休息一天了。这么多年啊，您风雨不误，就从来没见您休息过。”

福伯定定看着叶青鱼，笑容渐渐寂寞下去，“小叶，《江声晚报》，这是最后一份了。”

“我知道啊。”叶青鱼这才抬眸，“这么晚了，当然是最后一份啦。您是特地给我留着的嘛。”

福伯努力又笑，只是这笑里多了苦涩。“……《江声晚报》从明天起，要停刊了。所以，这真的是最后一份了。”

叶青鱼一震，手指攥紧报纸。

老人叹息着，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听说这《江声晚报》也早就赔钱了，只不过江家的家业大，不在乎这点收入，所以这些年一直都还拿钱填这个坑。可是毕竟，这是无底洞，江家也终于放弃了。”

老人笑得沧桑，“时代变了，就算再留恋，可终究还是留不住，回不去了……其实我这个小摊儿啊也早就没什么生意了，我不在乎赚钱，只是，有点舍不得。可是如今我的身子骨儿也撑不住了，所以从明天起，我就正式退休了。”

有什么汹涌地想要从眼角冲出来。叶青鱼努力微笑，“我早就听说您儿子在苏州买好了房子，等着接您过去颐养天年呢。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能在苏州养老是多好的事儿啊，您老也该回家享福了。”

福伯便也回以微笑，“是啊……”

叶青鱼掩住心底感伤，含笑挥手，“福伯再见。”

也再见了，曾经的旧时光。

转身抬步，她裹紧外套，塞上耳机，点手机播放键。

一条推送新闻浮上屏幕。视线不经意滑过，她却猛然停住脚。

“瘾君子发病持刀抢夺公交车方向盘，司机受伤。关键时刻有勇敢市民挺身而出，与瘾君子搏斗，护乘客安全下车，自己却与瘾君子和大巴一起坠桥落水。”

“经多方求证，已证实勇敢市民身份是江天集团少东江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