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秩深知廷颂法师在京城达官贵人中的超然地位,就算是那皇城大内里的主子也把他奉为世外高僧。要是她能让外甥玄瑾挂上廷颂徒弟的名头,将来只有好处。
朱家和沈太傅一脉联手对安国公府虎视眈眈,她必须要尽快为娘家找到外援,虽然这廷颂再怎么有来头也只是出家人,但能拉一个是一个。
顾红娣则是讪讪,生怕廷颂张嘴就是拒绝的话。
虽然眼下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流行拜高僧为师修习佛法又不遁入空门,做个有佛缘的槛外人。但她之前可是听说,兴善郡王的长子想拜廷颂为师修习佛法都被拒绝,由此可见廷颂绝不是会因权贵折腰之人。
“好,我答应施主。这孩子看着就是有慧根的,定能有所进益。”廷颂笑着颔首。
顾红娣先是怔住,随即喜笑颜开。
酋时过后夜深人静,观音寺的后院中只余稀疏蝉鸣。
“姑娘,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跟在顾红秩身后的仆妇提心吊胆,生怕出了点什么纰漏,毁了三小姐的闺名清誉,那她也不用活了。
“嘘。”
但顾红秩却是铁了心不肯回住处,藏身在檐下阴影中,一直望着不远处南角门跟前的那棵树。
前世时,那名香客就是在这棵树上挂了姻缘签随后被她拾下,由此缔结了一段缘分。
今生,她要亲眼看着他把姻缘签挂上去。
仆妇心里七上八下,也猫着腰跟着看,但她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只瞧见一只清瘦的黑猫嗖的一声从树上蹿下来,飞快地藏进树丛中。都说黑猫通灵不吉利,仆妇心里更有不详的预感,忍不住攥紧了顾红秩的衣角,在顾红秩耳边悄声道:
“三姑娘,这里怪渗人的,您还是——”
顾红秩看她一眼,秀美的一双杏眼里闪烁着狡黠光芒,“陈嫂子,要是你害怕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没事的。这寺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了佛气,任是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作祟。”
陈嫂当然不能抛下她就这么回去了,只能干瞪着眼继续站下去。
终于,从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待会儿发生什么,都千万别出声。”
顾红秩屏住呼吸,连带着她身旁的陈嫂也是大气不敢出。两人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棵常青树。一声两声,那脚步离她们越来越近,还有清脆的撞击声在空中回荡。
哪来的撞击声?顾红秩在心中默默猜想着,觉得来人身上除了玉佩一类的东西之外,肯定还戴了什么硬物,因为这声音听起来正像是走路时玉佩一摇一晃撞到别的硬物上。
随着脚步声越发逼近,顾红秩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狂跳。
来人会是那个香客吗?
下一刻,扰乱顾红秩心弦的人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在晦暗夜色中,借着头顶那一缕皎洁月光,顾红秩看清了他的脸。这一眼,她就怔住了。看到他,她才明白了什么是惊鸿一瞥。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顾红秩在心里默念苏东坡的诗句,眼中除了此人笔墨浓重之外,只觉世间万物都了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