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季枭寒终于激动了。
可他激动了,韩天佑却在拿乔,他说:“我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谁知道她说什么?”
“上次,小芳儿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修葺了三天的后院,风月光的城墙要是只一个人修葺的话,大约要用三个月的时间。”季枭寒冷然的要挟道。
韩天佑用看禽兽的眼神看他,“你居然让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去修围墙,你简直……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让我同你说,今晚上她要见你。”
嗯!
季枭寒得知后,又瞬间变脸,变回了之前的淡然。
韩天佑抓心抓肺的问他:“夜白兄,你能不能同我交个底,那女子到底是谁,为何头一天我们在苏家出事的田庄附近捡到她,隔天她就已经在苏家帮佣?她到底是你的人,还是你是她的人?”
“我们相互是对方的人!”季枭寒道。
什么?
韩天佑惊得直接从桌案上掉了下去,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惊叫道:“你真的跟她,你跟她?”
他已经激动得说不上话来,只用两个大拇指互相拜堂。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相互帮忙而已。”季枭寒邪肆的笑。
韩天佑差点一头磕死在季枭寒的桌案上,他指着季枭寒的鼻子恨声道:“你是故意的!”
“事多着呢,好狗不挡道。”季枭寒这次,毫不留情的将韩天佑推了下去。
韩天佑西子捧胸,愤怒的道:“我要去找小芳儿谴责你。”
“慢走不送!”季枭寒说罢,继续处理手中政事。
这几日,他刻意没去找苏染霜,就是想给两人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一下,他若不主动找苏染霜,苏染霜一般也不会主动找他,可现在她主动来找,想必一定有事。
想到这里,季枭寒便有些坐不住,政务也心思处理了,丢弃在一旁,他起身便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夜阑人静,他连忙去寻了苏染霜。
苏染霜也一直在等着他,但是鉴于上次被苏夫人抓包,这次她没有掌灯,而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案前等着。
没多时,季枭寒推窗进来。
“为何不掌灯?”季枭寒知道她没睡,便开口问了一句。
苏染霜站起来道:“平素我生活很是规律,若是被人看出端倪,以后他们便能抓住这个特征,想要监视我,也就容易多了。”
季枭寒分明看见苏染霜了,可他走过来的时候,却假装不小心绊了一下,直接与人抱了个满怀。
“侯爷……”苏染霜吓得要往后退,可季枭寒却搂住她一本正经的道:“我听见外面有人经过!”
苏染霜果然不敢动了。
两人拥抱着,在暗夜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苏染霜竟觉得格外温暖,她又有些眷念这种感觉了。
可是,她告诫自己,这不是你能肖想的,这不是!
有了这样的觉悟后,苏染霜便恢复了常态,并低声问:“人走了么?”
“走了!”季枭寒将她放开,淡声问:“你叫我来作甚?”
“这几日我一直在调查苏欢欢同苏夫人的日常用度,我发现她们两人的开销,远远大过月例钱,以前王嬷嬷同我说过,苏夫人娘家,并未陪嫁丰厚,而她嫁过来后,也没收苏老爷的田产铺面,若是之后她也一直没收过,那她就有可能,在苏家的账面上做过手脚。”苏染霜如实相告。
季枭寒冷笑道:“她没收,就因为这,苏文轩一直对她夸赞有加,说她勤俭持家,从未多要他半分银子,你这样一说,我们倒是可以好好查查他们。”
“若是她们真的账面有问题,倒是可以将她管家权转移到苏梅云身上去,只希望我能借此次事件,查到我想知道的东西。”苏染霜恹恹的道。
季枭寒听出她语气的低落,可他不提她愧疚的心情,只问:“今日回来后,有没有好好休息?”
“有,苏夫人放我休息了一天,”苏染霜好像急于解释一般,飞快的说出口。
这样的结果,便是两人更加尴尬。
季枭寒在暗夜中笑了笑,他温柔的拉了苏染霜的手,低声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侯爷上次说要上京,却不知几时要走。”苏染霜吓得退开几步,与季枭寒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季枭寒看着空荡荡的手,神情黯淡的道:“下个月走。”
“嗯,知道了!”苏染霜低下头,再也不说一句话。
季枭寒心知她心存防备,便冷然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苏染霜有些虚弱的跌坐在地上,她发现,自己与季枭寒的关系,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又过了几日,季枭寒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苏染霜这边却出了大事。
前些日子忙着查苏家财务,苏染霜倒是没觉得,可这几日闲下来后,她才发现,她月事居然没按正日子来。
她从第一次来月事,便一直十分准时,从未像这次这样,不按日子来的,苏染霜不由得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那夜他与季枭寒的谈话。
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山洞里面去了。
模模糊糊中,她记得自己撕扯过自己跟季枭寒的衣服,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
苏染霜在最关键的时候断片,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就算当时有什么,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所以……
细思极恐的苏染霜急的站起来就往门外冲,她都还顾不得跟苏欢欢告假,只对方嬷嬷说:“方嬷嬷,小芳儿姑娘让我今日与她出去,我前几日竟忘记告诉大夫人了,眼下才记起来,我也没时间去说了,这就要出门了,劳烦您跟大夫人说一声。
“没事,你去吧,我会同大夫人说的。”对小芳儿的事情,方嬷嬷也是很热络,二话没说就放苏染霜出门去了。
苏染霜出门后,几次谨慎的回头查看,确定没人跟踪,她才拐入一家小小的药铺,抓了药便往门外跑。
这一幕,不巧被季枭寒看见了。
他起先还不太相信进去的人是苏染霜,于是问季小马:“方才进去的那个,是慧儿姑娘么?”
“是呀,侯爷慧儿姐姐这是去干嘛,怎么鬼鬼祟祟的?”季小马问。
季枭寒也想知道她鬼鬼祟祟去干嘛,便说:“你去问问看,她到底进去干嘛?”
季小马领命而去,进门便将侯府的令牌丢在掌柜的柜台上。
那掌柜的一见到对方是侯府的人,连忙走出来,躬身道:“敢问侯府的小公子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助?”
“方才进门那姑娘,来这里做了什么?”季小马问。
那掌柜的不假思索的道:“说起来那姑娘真是奇怪,要了好几副药,药方都不是什么正经药方,根本不能治病,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
“什么奇怪?”季小马好奇的问。
那掌柜的说:“这每个药方看上去都不打紧,可每个药方里面,都藏着一位治妇人顽疾的药。”
“什么妇人顽疾?”季小马一听这,就更加来劲了,非要探个虚实才甘心。
那掌柜的不敢瞎说,便拿了纸笔,将苏染霜买的药挨个圈出来,最后大惊失色的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位姑娘这药起先我还觉得只是调理女人月事的药,可现在看来,这分明也可做滑胎之用啊,那姑娘是……”
“是什么是,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若是在外面听到半句,你便滚出风月关去。”季小马说罢,连忙离开。
等确定看不见那人后,季小马才用谴责的眼神看季枭寒。
“干嘛?”季枭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也没个好脸色给他。
季小马啧啧啧道:“侯爷,我想知道,你与慧儿姐姐两人在山洞那三晚上,你到底对慧儿姐姐做了什么?”
“你……”
季枭寒的话没说完,季小马便接口道:“我知道,侯爷想让我去修葺城墙么,没关系的,我可以去修,但是这句话我今天必须说出口,侯爷您该负责,可千万不能让慧儿姐姐去了您的孩子。”
啪!
季枭寒赏了季小马一个爆栗,且恼羞成怒的说:“什么事都没有,你若是再胡说坏她名节,小心你的小命。”
“天啦,不是侯爷的,难道慧儿姐姐还有心仪的人?”季小马张大嘴巴,感觉自己已经呼吸困难。
季枭寒那眼神,冷的足以杀人。
季小马这才连忙闭嘴。
“她抓的是滑胎的药?”季枭寒冷声问。
季小马将他与掌柜的推断跟季枭寒说了一遍,季枭寒冷着脸对季小马说:“你去苏家找她,就说我祖母很欣赏她的绣花技艺,让她今日过府,帮祖母绣一条抹额。”
哦!
季小马眼巴巴的去请苏染霜去了。
听了季小马的话,苏染霜自然是不相信,季老夫人会请她去给自己绣抹额,只是既然季枭寒叫的如此着急,苏家人又急切的想让她去见季家人,她自然也不能推拒,只能跟着季小马去了季家。
果然,季小马将苏染霜请到季家之后,直接就去了季枭寒的院子。
而且,今日季家的院子里面一个下人都没有。
苏染霜有些疑惑的问季小马:“小哥,为何今日侯爷院子里面,一个看守都没有?”
“……”
没见季小马回答,苏染霜连忙回头去看,她身边哪里还有季小马其人,那只小马早已经溜之大吉了,临走前,还将院子的大门从外面关闭,显然是不打算让苏染霜离开。
苏染霜虽然惊慌,可还是亦步亦趋的朝季枭寒的房间走去。
房门紧闭着,季枭寒也不知在不在屋内。
苏染霜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声,“侯爷,我来了!”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苏染霜的脚迈上台阶,又退了下来。
她太害怕这种压抑了,所以转身要跑。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大门轰然打开,苏染霜回头,还来不及看清楚,季枭寒便风一般的席卷而来,将她抱在怀里,将她抱进屋,将她丢在床上。
苏染霜被吓着了,连忙爬起来问:“侯爷,我不知……”
“苏染霜,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季枭寒问。
苏染霜不知他这是何意,只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我就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季枭寒问。
苏染霜下意识的捧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惧怕的看着他,两人的视线便一起落在她的肚子上,苏染霜的眼神变得哀切,而季枭寒的眼神却变得阴寒。
“那好,在我回答侯爷的话之前,还请侯爷回答我一次。”苏染霜也豁出去了,她颤抖着看着季枭寒,一脸正色。
季枭寒克制隐忍的睨了她一眼,淡声道:“你说!”
“上次我与侯爷一起跌落悬崖,我与侯爷到底……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苏染霜问。
呵!
季枭寒冷笑,他邪肆的勾着唇,他一寸寸的靠近苏染霜,用目光一遍遍的侵略苏染霜浑身上下,在苏染霜几乎要羞愤欲死的时候,他居然开口说:”出格的人是你,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啊!
苏染霜短促而痛苦的叫了一声,她捂住自己的脸,心道:“果真是我,是我!”
季枭寒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出来,他伸手拿开苏染霜的手,沉静的问:“你以为是?”
“侯爷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侯爷有任何麻烦事的,我自己会处理得很好。”苏染霜颤抖着推开季枭寒,此刻她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季枭寒被气笑了,“你说你会处理好,你要怎么处理?”
“我……我我是大夫我自己懂得怎么处理。”苏染霜已经快哭了。
季枭寒倒是平息了怒气,他好整以暇的抱着手看苏染霜:“所以你是打算自己随便找点药吃下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解决了他?”
“我不知道。”苏染霜站起来,在屋里无助的来回踱步。
走了许久,她停下来,故作沉静的说:“其实,这件事并非已经到了绝对,或许是我误判呢,能医者不自医,或许只是我判断失误。”
“苏染霜,你是不是想安抚我,然后逃走?”季枭寒冷声质问。
苏染霜脸上的表情皲裂,事实上她就是这样想的。
哼!
季枭寒冷笑:“你可真是大方得紧,一般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哭死觅活也要男方给个交代,你倒好,你倒好!”
“是我对不起侯爷,此事自然要我一力承当,我……告辞了!”苏染霜捂着脸要逃走。
季枭寒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冷漠的说:“你是觉得我定力不够,还是觉得你自己对我肖想已久?又或者是你觉得我季枭寒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急色鬼,居然会在你病成那样的情况下,对你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被他一连串的质问,苏染霜蒙圈的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季枭寒冷声道。
苏染霜急切的抓着他的手问:“所以,当时我们没有……没有那个是么?”
“哪个?”季枭寒挑眉看苏染霜,“你是说你脱完我衣服,又脱自己的衣服,还搂着我在我胸口蹭来蹭去贪凉,还是……”
苏染霜一把捂住季枭寒的嘴,羞愤欲死的道:“求你,别说了!”
季枭寒使坏的舔了一下苏染霜的手心,苏染霜怕痒,便连忙松开他。
“还是,你那作乱的小手,在我身上到处……不许说了!”苏染霜接下季枭寒的话茬,再次伸手捂住他的嘴。
季枭寒低头,扒开苏染霜的手,低声说:“要堵我的嘴,只有这个办法!”
然后……
他便毫不留情的亲了上去。
苏染霜只觉得自己眼前像放烟花一般,瞬间就璀璨了。
待季枭寒收回理智后,他又暗自后悔,深怕自己孟浪的行为,又把这个胆小鬼吓跑了。
于是,他找补了一句,“封口就得这样封。”
苏染霜又羞又气,无头苍蝇一样的朝门口冲,可她太着急了居然蠢到找不到门口,急的直踢季枭寒的房门。
季枭寒被她的模样逗乐了,抱着手闲闲看她。
最后,他见苏染霜确实是被气哭了,才淡声道:”你且等着,我让人去请了大夫,稍后让大夫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苏染霜低头拒绝。
季枭寒立马反唇相讥,“对啊,你是大夫,可你这位大夫,给一个黄花大闺女诊断出来孕事,差点就给自己弄出个一尸两命出来,真是好厉害的医术。”
苏染霜确定,她真的想毒药戳瞎这个混蛋!
事情分晓,季枭寒也不再发怒,两人各自占据一边,等着大夫上门。
不多时,大夫来了。
季枭寒用那顶大大的帽子,将苏染霜藏在帽子下面,让那大夫给她诊脉,大夫诊完后,笑着说:“这位小姐内在失调,想必是心事沉重,导致的紊乱,只需调理一下气血,便无事了。”
季枭寒为了避嫌,一直藏在屏风后面,听了大夫的话,他冷不丁的嗤笑了一声,搞到苏染霜在纱帽后面脸红了个透,并且极度想毒哑戳瞎季枭寒。
一旁陪伴苏染霜的季小马也说极力的忍笑,大夫给苏染霜看完病后,季小马便送大夫出门去了。
苏染霜无颜面对季枭寒,连忙丢了帽子,想赶在季枭寒发现大夫离开之前,也快速逃离季枭寒的房间,让他抓不住自己。
可是,季枭寒那样耳聪目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见大夫离开?
“怎么,不再与我计较一番了?”季枭寒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凉薄的看着苏染霜说话。
苏染霜吓得踩到自己的裙摆,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季枭寒原本想伸手去扶她一把,见她自己站稳了,便也没再伸手,只是信步闲庭的踱过来,半折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染霜说:“这就要走啊?”
“侯爷,您别取笑我了,我当时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苏染霜想,不知者无罪,季枭寒怎么也不会跟她一个病人如此计较吧?
可是,季枭寒却再一次颠覆了她对人性的认知,他背着手站在苏染霜面前,用身高压力逼迫苏染霜,让她不得不仰视他。
“你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就脱我衣服,挑逗了我大半夜,然后自己闷头大睡,还一睡就是三天,让我背着你到处找地方落脚,你非但没有感谢我,还觉得我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最可气的是,若是你真的怀了我的孩子,你是不是预备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将孩子拿掉?”
事实上,季枭寒最生气的,还是这一点,气的心肝脾肺肾都揪着疼。
苏染霜不敢直视季枭寒的双眸,她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半响才喏喏的说:“我没有想拿掉孩子,我只是害怕给侯爷找了麻烦。
“从我认识你开始,麻烦就已经上门了,苏染霜你现在才来体贴我,是不是有点晚了?”季枭寒将她拉回来,让她坐在案前,冷声道:“说好了要来给祖母做抹额的,那就在这里做,做好了再回去。”
说罢,他还真的丢了一篮子针线给苏染霜。
哎!
苏染霜心道,这又是要熬夜的节奏啊?
她坐在身边,季枭寒才觉得安心,可坐下来后,他却想到了韩天佑与他说的话,一时间心情又郁闷下来了。
那日,韩天佑问他,“夜白兄,那小丫头到底什么来路?”
“没什么来路!”季枭寒不愿说。
可韩天佑岂会不知,他无奈的道:“我们在苏家田庄出事的半路捡到她,然后她又去了苏家,这女子是苏家人吧?”
“……”季枭寒没说话。
没说话就表示赞同。
韩天佑又问他:“她既然与苏家有关,那你日后要做的事情,与她之间,会有冲突么?”
这句话等于问住了季枭寒,他眸色沉沉的看韩天佑。
韩天佑忽然一本正经的拍了拍季枭寒的肩膀,正色道:“夜白兄,兄弟用经验之谈奉劝你一句,有些人,既然注定不能沾染,那就最好早早放弃,没有什么爱情,是能经受这样大的考验的,我比你看得开,尚且生不如死,你这样一旦投入,就一定会用情至深的人,真不适合玩这样的游戏。”
季枭寒将书丢在桌案上,看出他的烦躁,苏染霜停下手中的活计,呐呐的看着他。
季枭寒见苏染霜看他,更加烦躁,他走过来,在苏染霜面前坐下,淡声问:“若是将来有一天,苏家落难,你会如何?”
“我身无长物,即便他们落难,也轮不到我来帮衬他们呀?”苏染霜笑了笑,继续想花样。
季枭寒不死心,又问:“可你还是会难过不是么?”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难过,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家庭里面,居然可以有这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情,像苏家这样的人家,落一次难,或许还能帮他们重生。”苏染霜说的十分客观。
可是季枭寒却从她语气之中听出了对苏家人最后的期盼。
季枭寒站起来,整理了衣摆,淡声说:“东西带上,我让季小马送你回去。”
“今晚不用做出来么?”苏染霜诧异的问。
季枭寒说:“不用,你可以慢慢做,等过些日子做好了,再送过来就是。”
哦!
苏染霜不敢辩驳,只得跟着季小马离开了季家。
坐在马车上,苏染霜紧了紧自己手里绣了才几针的抹额花样,在心里反复的思量季枭寒说过的话。
马车快到苏家之前,季小马递给苏染霜一封信,小声道:“慧儿姐姐,这是我家侯爷让我给你的,是你要的调查结果。”
“多谢!”苏染霜伸手接了东西,然后回了苏家。
苏染霜拿到的东西,是苏家大夫人亏空苏家账目的金额,那些钱大部分被苏夫人用来购置田产铺面,而且大部分的经手人都是孙铁。
苏染霜将孙铁的事情抹去,然后将其他的事情告知苏梅云。
至于苏梅云要怎么去同大夫人争,她已经无心过问,每日得闲,便绣一绣抹额。
这天,她刚净手,拿起抹额绣了两针,苏欢欢便气急败坏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气狠狠地问:“你这几日常常去季家,为何没打探到夜白哥哥前些天便已经进京述职?”
季夜白已经进京去述职了么?
苏染霜一不留神,被绣花针狠戳了一针,可她不敢在苏欢欢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忍着疼痛,故作自然的道:“前几日倒是听小芳儿提起过,只是当时说的是下个月才进京,我没想到这么快。”
“下个月?”苏欢欢诧异的问:“你确定你没听错?”
“是的,我没听错,当时小芳儿还说要帮侯爷准备些厚衣服,说是侯爷下个月进京,再回来的时候,指不定已经风寒露重,当时她还让我帮着整理了侯爷进京用的厚衣服。”苏染霜真真假假的说。
苏欢欢气急败坏的跺脚,“这个季夜白,要出门也不知道告知一声,讨厌。”
“小姐您快别生气了,想必侯爷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必须要早点进京,才没时间来同您告别呢?”她这句话像是安慰苏欢欢,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得知季枭寒提前进京,苏染霜担心他是有什么事,便连夜加工,将抹额绣好,然后借口送抹额,去了侯府。
接待她的,自然是小芳儿。
苏染霜将抹额交给小芳儿说“这是侯爷托我给老太天绣的抹额,我绣好了,也不知老太太能不能看得上眼。”
“慧儿姐姐的绣工,老太太指定喜欢。”小芳儿欢欢喜喜的接了抹额,拉着苏染霜往侯府里面走。
苏染霜顿住脚步,低着头小声的问:“我听说侯爷上京了?”
“对啊,侯爷上京了,慧儿姐姐你就不进来了么?”小芳儿打趣道。
苏染霜蹙眉道:“可是上次他分明同我说,要下个月才上京的,怎么就提前了呢?”
“其实我也纳闷,当时侯爷来辞行的时候,老夫人还很不高兴,说侯爷去那虎狼窝,倒是积极得很,侯爷说他有点事情想不通,想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慢去京城。”小芳儿不满的说:“也不知他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早早离家,这风月光到处都是虎狼,他走一个月,若是有人作乱,他回来又有的忙。”
原来,是他自己要提前进京的么?
不知为何,苏染霜总觉得,季枭寒进京,跟她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肉,好像被人狠狠的攥在手里,不时用针扎一下,不时拉扯一下,又急又疼又无助。
“哦!”苏染霜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淡声说:“今日我便不跟你玩了,有时间你来找我吧。”
说罢,苏染霜急急忙忙的走了。
小芳儿原本还觉得奇怪,可季老夫人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冷冷的跺了跺她的拐杖,冷声说:“那女子来作甚?”
“说是侯爷托她给老夫人绣了一条抹额,她今日绣好了,便拿过来,这不听说侯爷提前进京,就失魂落魄的走了。”小芳儿将抹额递给老夫人。
季老夫人拿起抹额看了看,“倒是个巧手的,只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女子,却去给人做了细作,想必心机也是颇为深沉,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夜白。”
“老夫人为何觉得她配不上侯爷,我觉得她很好的。”小芳儿看人只凭喜好,没那么多考量。
可季老夫人却不一样,她说:“夜白这人心思重,整日权谋算计,若是再找个心机深沉的妻子,将来后院还要面对算计,那不是累死了,他就该娶个单纯善良的,能逗他开心的。”
“怎么听老夫人这样形容,我倒觉得这世间没女子配得上侯爷……大黑倒是不错,侯爷看到大黑就很开心。”小芳儿闲闲磕瓜子。
晴嬷嬷被小芳儿气笑了,她点了点小芳儿的额头笑骂:“你这小妮子,敢这般揶揄老太太,便叫你收拾收拾,去侯爷院子里去,我看你与大黑一般,都能哄侯爷开心。”
“才不是,我见过侯爷最开心的样子,便是他与慧儿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小芳儿不满的说。
季老太太将抹额交给晴嬷嬷,淡声说:“且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但是这女子绝非良配。”
“若是侯爷执意要她呢?”小芳儿问。
季老太太冷声说:“那也只能做妾。”
小芳儿郁闷的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心道:“那侯爷以后就娶大黑算了。”
苏染霜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家已然乱成一锅粥,大房这边人人自危,谁也没敢说话。
苏染霜见苗头不对,便问刘嬷嬷:“嬷嬷,怎么了?”
“哼,二房的人抓住把柄,要查账呢?”刘嬷嬷幸灾乐祸的笑说:“瞧好吧,今天这后院,要彻底变天了。”
果然,没过多久,账房的人来了,外面铺子里面的账房先生也来了。
再没多久,账房走了。
苏文轩一脸菜色的从外院走进后院,一路上谁同他打招呼,他都没理会,只一头往大夫人房里冲。
下人们个个都不敢往前,都躲在廊道下面看着听着。
不多时,屋里传来摔打杯碟的声音,还有大夫人的尖叫声和哭泣声。
见她无助,苏染霜心里五味杂陈。
再看廊下,除了方嬷嬷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其他人个个都抱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可见这位大夫人在这后院,也并没有做出半分好事来。
苏染霜站在角落里面,假装眼观鼻鼻观心。
“慧儿,你同我进去!”苏欢欢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拉着苏染霜就往屋里走。
苏染霜蹙眉看着苏欢欢,不知她要进去,找她作甚?
“我等下势必要同父亲起冲突,若是我说了过分的话,你一定要拦下我,千万不能让我母亲为难。”苏欢欢道。
苏染霜没想到,苏夫人出事,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苏欢欢这个闯祸精。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心软。
可是,那两位嬷嬷死亡的惨状,还有她自己的身世,让她再次硬起心肠,跟着苏欢欢一起走了进去。
房中,苏夫人跪在一堆瓷片之中,耷拉着脑袋,用巾帕擦眼泪。
苏文轩单手支着额头,喘着粗气坐在上位,闭着双眸在养神。
听见动静,苏夫人连忙抬头,见苏染霜与苏欢欢进门,她连忙推她出去,“这是大人的事情,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父亲,女儿有事要报。”苏欢欢没理苏夫人,径直跪在苏文轩面前。
苏文轩冷冷的睨了苏欢欢一眼,凉薄的道:“怎么,你是觉得家里账房各个都同你母亲有仇,各个都在冤枉你母亲么?”
“不,我不是质疑父亲的调查结果,我来是想告诉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这件事是女儿引起的,要责罚,也请父亲责罚女儿便是。”苏欢欢恭敬的跪在地上。
苏文轩冷笑,“这么大的数目,你一个小姑娘家家,你说是你引起的?”
“父亲应当知道,母亲从来不贪慕家里的财物,当年父亲上赶着要送母亲这些东西,母亲都没收,可后来她为何要收这些,您知道么?”苏欢欢反问苏文轩。
苏文轩怒极而笑,“好啊,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为什么?”
“任何一个母亲,在生了孩子之后,都会替自己的孩子着想,原本母亲不觉得财物有什么重要,可是后来父亲渐渐的将所有的关切都落在二房那两个孩子身上,母亲便开始着急了,加上女儿自小骄纵跋扈,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大,母亲弟弟加上我自己的利钱,都不够我一个人挥霍,她这才做了错事,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作为长姐,该我来受这些责罚。”苏欢欢跪在苏文轩面前,一副随他处置的样子。
苏文轩听了苏欢欢的话,抬头看了一眼柔弱的妻子,冷声问:“是这样么?”
“我无话可说!”苏夫人说是无话可说,可那样子,分明就对苏文轩充满了抱怨。
苏文轩闭了闭眼,无奈的道:“你们都是爹爹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爹爹就算偏爱妹妹与弟弟,也断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怎么就……就看不开呢?”
“自古以来,后院多的是这样的惨烈事情,父亲说我们看不开,那是因为您从来不知道,兄弟姐妹多了,一旦偏离,到最后那些被错待的孩子,就没个好下场,母亲是看惯了这些的,所以她才这样做,今日女儿将话撂在这里,那些产业,我们一分不要,将来我嫁到侯府后,我自会帮衬我的弟弟和母亲,还请父亲休了我母亲,让她日后能自在生活。”
“你胡说什么?”苏文轩急眼了,“上一刻我还觉得你变懂事了,可下一刻,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母亲被休妻之后,还能维持体面?”
“体面在父亲找人来家里查账的时候便已经没了,若是还在这个家呆着,日后岂不是要吃尽苦楚?”苏欢欢梗着脖子说。
苏文轩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苏欢欢说:“你别在这里瞎捣乱。”
“老爷,欢欢说的有理,如今我贪家里的钱财,已经被人抓了个正着,只怕以后我在这府中,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也没脸见老爷了,还请老爷休妻。”苏夫人比苏欢欢聪明,她早已懂了苏欢欢的用意。
倒是苏染霜,她从来没想过,苏欢欢居然还用了这样巧妙的一招,让苏夫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了,什么休妻不休妻的,日后再也别让我听见这些话,左右不过就是些产业,这也是我疏忽,让你如此窘迫,那些产业日后就是你们娘几个额外的贴补,但今日的事情已经捅出,我势必要给二房那边一个交代,这管家权,你日后就不要想了,我去同二房那边说一声,这件事到此为止。”
说罢,苏文轩走了出去。
哼!
苏夫人在苏文轩走后,收起她柔弱的表象,冷冷的看着外面大到发白的日光,语气比冬天还要寒冷的说:“二房想斗,我就好好的陪她们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