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不熟悉的气味让她慌乱的推被起身,却发现身上盖的被子打着补丁,她伸手推开窗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农家小院。
唰唰唰!
有人忽然窜出来,在院子里用木棍练剑。
苏染霜定睛一看,却没想到,是季枭寒。
苏染霜只记得她被苏欢欢一脚踹在肚子上,然后便滚下悬崖了,可怎么……她怎么跟季枭寒一起出现在这农家小院了?
嘭!
正在练剑的季枭寒发现苏染霜在偷看,想起之前种种,气不打一处来,木棍脱手而出,精准的打在窗户上,关上了苏染霜偷窥他的小窗户。
苏染霜差点压着手,可她不敢在季侯爷面前有怨念,只能飞快起床,穿上侯爷给她准备的放在床头的衣服,出去给侯爷请罪。
虽然,她自己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季侯爷了。
苏染霜出去的时候,季枭寒已经坐在小几前喝茶,他一身粗布衣服,手里端着农家用的土碗,可那架势却好似端着他家青花茶盏,在品极品大红袍一般。
苏染霜屈膝给季枭寒问安,“侯爷好,我们这是在何处?”
“你不记得了?”季枭寒倏然站起来,逼视着苏染霜问。
苏染霜吓得腿软,委屈求全的问,“我该记得什么?”
果然,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枭寒只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让他有种想掀房顶的冲动。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季枭寒白牙森森的问。
苏染霜不自觉的扶着桌子的边缘,咽了一口口水,思量了半天后说:“我记得我被苏欢欢一脚踢在肚子上,然后就坠崖了,之后……之后我怎么与侯爷单独在这里,其他人呢?”
季枭寒眼里闪过一抹冷芒,“她果然不记得了!”
“是侯爷救了我么?”苏染霜试探的问。
季枭寒睨了她一眼,冷声说:“鬼才要救你,我只是不小心跟你一起滚下来了。”
啧,好重的怨念!
苏染霜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季枭寒见她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盯着她,也不说话。
苏染霜有些害怕,便小声说:“我去给侯爷做饭。”
“做的不好吃,我就……”我就吃了你!
季侯爷愤愤不平的看着苏染霜,吓得苏染霜双手一摊,“其实我也不是很会做饭,要不还是算了吧?”
“做!”季枭寒一个字,堵住了苏染霜的后路。
她只能战战兢兢的拖着自己的病体去做饭去了。
咦?
想到生病,苏染霜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她抬头看季枭寒,却见季枭寒还在怨念的看着她,她吓得低下头,再也不敢发问。
“想问什么就问。”季枭寒不喜欢她畏首畏尾的样子,相对而言,烧糊涂的时候的她,反而更可爱。
哦!
苏染霜连忙揪着衣衫问:“侯爷,坠崖之前,我记得我正在发烧,是谁给我治病的?”
说起治病,说起发烧,季侯爷又开始咬牙切齿。
苏染霜狐疑的看着他,又不敢问了。
季枭寒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方才平息怒气,“你病了三日,若是再不好,早该烧成傻子了,虽然你本身也不怎么精明。”
苏染霜彻底自闭。
可她心里却很担心,她与季枭寒单独相处三日,若是被苏欢欢知道,以她那心胸狭窄的个性,却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这个担心在她回到苏家后,就得到了印证。
季枭寒为了避嫌,特意让季小马将苏染霜送了回去,他还特意嘱咐季小马,让他与苏家言明,那日他见苏欢欢坠崖,想去救她,却没想到苏欢欢被卡在木桩上,当是他着急,看见有人掉下去,也没看清楚是谁,便救了她,可是他自己却受了伤,这几日都是苏染霜在照顾他,因此才回来晚了。
季枭寒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为了消除苏家人对苏染霜的怀疑,苏家人确实接受了季枭寒的说法,可苏欢欢却觉得像有一根刺横亘在心头。
当时她故意踢了苏染霜一脚,原本就是抱着苏染霜必死的信心的,可谁知苏染霜不但没死,还与季枭寒单独相处了好几日。
她心里又怕又嫉妒,自然要找了由头对付苏染霜。
所以季小马一走,她便抓着苏染霜的头发,将她整个惯到地上。
“小贱人,你救了侯爷,为何不回家禀告,为何要单独与我夜白哥哥相处三日,你想做什么,你对我家夜白哥哥有什么企图?”苏欢欢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苏染霜被她摔打在地上,整个人昏昏沉沉,她趴在地上,隐忍的握拳,将自己的怒气隐藏起来。
苏欢欢见她不说话,气的抓着她的头发便要甩她耳光,苏染霜冷然的看着她说:“大小姐,你踢我下山的事情,我原本不想说出来,季侯爷当时情况紧急,我能找到郎中给他看病,已经不易,我无钱无势,我去哪里给你们报信,再说了,季侯爷为了救你而坠崖,为何你们没有差人去寻?若是大小姐真的觉得我对季侯爷有什么想法,那你大可辞退我。”
她隐忍惯了,苏欢欢倒是没想到,她忽然强硬起来了。
她先是有些讪讪,然后又气急败坏的说:“谁看见我踢你了,你一个下作人,就算我踢你下山,你又能拿我怎样,我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你是个下人,谁会听你的?”
“我会!”不知何时,苏夫人在方嬷嬷的搀扶下,已经进来了。
她冷厉的看着苏欢欢,用从未有过的冷厉看着她。
苏欢欢有些惧怕,便放开了苏染霜的头发。
方嬷嬷连忙将苏染霜扶起来,并道:“大小姐性子急,但是她没什么恶意,你不要在意。”
都要杀人了,还没恶意?
苏染霜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苏夫人见苏染霜不说话,冷声斥责苏欢欢道:“我与你说过的,你在你父亲那里,已经没什么好感了,你若再不收敛你的性子,日后与季家婚事不成,你休要怪我们,可你倒好,这么贴心的下人,你不想着好好对待,还要打要杀的,你这辈子,如何得一个贴心的人好好待你,你若嫁给季枭寒,还动辄打骂杀他家下人,他又会怎么看你?”
“夜白哥哥是喜欢我的,他才不会为了这些小贱人与我计较?”苏欢欢还死不悔改。
苏夫人怒极,一耳光甩在苏欢欢脸上,“季家何曾打骂过下人,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们便任由季家退婚算了,反正定亲的玉佩找不到,季家也难认这门亲事。”
那枚玉佩,想起那枚玉佩,苏染霜便心底生寒,就因为那一枚小小的玉佩,她居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如今倒好,玉佩在季枭寒手里,谁也拿不到。
就连她自己,也休想拿到。
苏欢欢被打蒙了,她跑会房间去,倒在床上哭。
苏夫人没理会她,只拉着苏染霜的手说:“慧儿,委屈你了。”
若是在不知她真面目之前,她这般握着自己的手,苏染霜或许会激动得流泪,可现在她只觉得害怕,只觉得恶心。
可再害怕再恶心,她也只能忍着。
她只需搞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被送走的,所以她必须忍着。
苏欢欢被苏夫人教训了一顿,后来见着苏染霜,虽然不是很客气,但至少不敢再打骂她。
苏家设宴,要给季枭寒赔不是。
季枭寒早早便来赴宴,一进门他便看见站在苏欢欢身边的苏染霜半张脸上都是淤青,季枭寒眼神闪了闪,浑身充斥着冷冽的怒气。
靠过去的苏欢欢打了个激灵,她不解的问季枭寒:“夜白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季枭寒将衣袖从苏欢欢手中扯出来,淡声道:“我身体不好,你自去坐好。”
“我听说那日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苏欢欢心疼的问。
季枭寒道:“没事,就一点皮外伤。”
“都怪她,要不是为了救她,你怎么会受伤?”苏欢欢指着苏染霜愤然的骂。
季枭寒这下的倒是能光明正大的看苏染霜了,他蹙眉不悦的道:“若不是她救我,我早没了,欢欢你若是再这般不分黑白,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是我的恩人,你不说感谢她,但也不能错怪她吧?”
苏染霜:“……”
季枭寒,你这是裹乱!
苏欢欢被季枭寒一番斥责,眼眶都红了,她气急败坏的道:“那人家不是心疼你么?”
“我谢谢你!”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这时,苏文轩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也看见了苏染霜脸上的伤,他不悦的瞪了苏欢欢一眼,然后陪着笑脸跟季枭寒赔不是。
席间,他一直与季枭寒推杯换盏,表达歉意。
女眷被遣到后院,苏欢欢不愿与苏染霜说话,也不愿与苏梅云说话,便自己一个人坐得远远的。
此时凉亭里面,只有苏梅云与苏染霜两人。
苏梅云低眉顺眼,耷拉着头说:“你见识到她的狠和她的毒了么?”
苏染霜愕然抬头,可苏梅云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苏染霜不得不学着她的样子,低声说:“二小姐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让她去探佛堂的后院,我帮你一个忙,你也帮我一个忙,如何?”苏梅云道。
苏染霜沉吟许久,方才开口:“二小姐图什么?”
“我只图她们不在我背后使绊子,毁我名节,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家呆三年,然后嫁给张公子,可我知道,你图的定是大事,与我合作,你不会吃亏。”
原来,她已经知道苏欢欢的毒计,难怪这段日子,她总是显得奇怪。
苏染霜会意,她低声说:“好,我答应你,若是她们有所行动,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那探佛堂的事情,就交给二小姐了。”
嗯!
苏梅云低声应诺。
苏染霜忽然觉得庆幸,自己若是自小生活在这里,现如今,也不过是与苏欢欢苏梅云一样,还不如她之前那十八年快活写意。
当夜,季枭寒又暗夜来访。
苏染霜已经摸准了他的性子,所以一直没有睡觉,端坐在小几上等着他。
季枭寒进屋,见她还坐等着,心里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知道侯爷要来!”苏染霜也没明说,只略说了一句。
季侯爷却异常敏感,“我不是来看你的伤的,我只是想问你,后院你什么时候去探?”
“苏家那位二小姐也出手了,她说她会帮我,有她出手,总比我自己出手要安全些,所以我便由着她去了!”苏染霜道。
季枭寒挑眉:“苏家二小姐又是为何?”
“因为,苏欢欢之前说过,要找人坏二小姐名节。”苏染霜如实相告。
呵!
季枭寒冷笑,“你们苏家,可真是乱!”
“不是我家!”苏染霜陈述。
季枭寒顿了一下,淡声说;“需要离开么,我可以……”
“不用,我感觉,自己离真相不远了!”苏染霜说罢,苦笑了声。
“若是查到结果,你要去何处?”季枭寒想也没想便开口问了,问完他又有些后悔,马上补救,“要不,你来我家做医官。”
“好呀,到时候要是还能做得成,我就去侯爷家做医官。”苏染霜的眼神在听到他说要让她去做医官的那一瞬间,死灰死灰的。
季枭寒看着她眼里的光彩落寞,不由得暗骂自己在她面前总是失算,两人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季枭寒枯坐了一会儿后,淡声说:“我先回去,这药膏,记得给自己用。”
“就不麻烦侯爷了,我是个大夫,我自己知道怎么配药。侯爷告辞!”苏染霜说罢,屈膝跟季枭寒告辞。
季枭寒被苏染霜怼了一下,气的拂袖便走。
翌日。
季枭寒在大街上遇见前去脂粉铺子的苏梅云,想起昨夜苏染霜同他说的话,他冷声对季小马说:“等下,你进去告诉苏梅云,说我在胭脂铺子后院等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后院。”
“侯爷,她是您的小姨子?”季小马深以为然的觉得,侯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很是不妥。
季枭寒冷冷的睨了季小马一眼,“你要是再多嘴,就给我滚远些。”
为了一直在侯爷身边打滚,季小马决定闭嘴。
胭脂铺子后院厢房。
季枭寒看着站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苏梅云,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苏欢欢。”
“没有,侯爷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不喜欢大小姐。”苏梅云有些惧怕的看着季枭寒。
季枭寒冷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她,我知道她想对你下黑手,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侯爷说笑了!”苏梅云并不信任季枭寒。
季枭寒不愿与她多言,只淡声说:“我将话摆在这里,你若是想与我合作,过段时间我祖母要宴请风月关百官家眷,你穿件粉色衣服来,我便当你愿与我合作,你与我合作的最大好处,便是你嫁到张家,绝对不会是做妾。”
季枭寒说完要便走。
“侯爷让我做什么?”苏梅云一听说不用做妾,当即便决定跟他合作。
季枭寒邪肆的勾唇笑道:“我要你拿到你家的管家权,然后清点你家的库房,帮我找一样东西。”
“侯爷要什么东西?”这个要求稍微有些奇怪,苏梅云是个谨慎的人,她要问清楚。
季枭寒道:“一条黑玉腰带。”
“要带出来么?”苏梅云问。
季枭寒说:“不用,你看到了,只要告诉我,便可,只要你拿到管家权,将清单给我,我便同老师言明,让他到苏家提亲,让你做张家长房长孙媳妇。”
“可大夫人当道,我如何能拿到管家权?”苏梅云问。
季枭寒说:“会有人帮你,但是这件事,你最好谁都不要说,任何人都不能说。事情若败,你永远也别想进张家大门。”
说罢,季枭寒大步流星的离开。
苏梅云看着季枭寒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冷芒。
苏府。
苏染霜与刘嬷嬷坐在一起绣花,苏欢欢坐在一旁嗑瓜子。
刘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苏染霜聊天,“你这丫头,知书达理绣工又一流,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祖上也小有薄产,奈何爹爹是个赌徒,将家败光了,便开始典卖我们姐妹。”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说出来,也没几个人同情。
刘嬷嬷顿了一下,淡声说:“也是,遇到赌徒,那真是全家遭殃。”
“谁说不是呢,我这辈子是已经寒心了,将来小姐出嫁,我便自梳,绝不让男人祸害我。”苏染霜说的很是平静。
刘嬷嬷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你好好的孩子,说什么自梳,自梳了便能避开一切么,瞎说八道。”
“她一个乡下人,说得好像有人愿意祸害她一样,长得就是个狐媚样子,还自梳,只怕将来不知要落个怎样淫贱的名头?”苏欢欢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然是捡最难听的话说。
苏染霜已然习惯了她的口没遮拦,经过上次,她也不在提醒,只淡淡的低下头不说话。
倒是方嬷嬷正好进门,听到苏欢欢的话,她将盘子重重的放在苏欢欢面前,冷声对刘嬷嬷说:“刘嬷嬷你来,我与你说点事情,对了,二小姐也要准备这些东西,老爷说了,让她同大小姐一起准备,大小姐您还是要谨言慎行些好,你已经吓坏了慧儿,若是再闯祸一次,夫人也断不会再为了你与老爷伤了和气,三少爷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总不能因为大小姐被波及。”
方嬷嬷说罢,便拉着刘嬷嬷走了。
苏欢欢气的快吐血,可这方嬷嬷是她母亲最信任的人,她也不敢公然与她顶嘴,便只能忍着怒火,由着她去了。
没多久,苏梅云便端着她的篮子进来了。
见她来,苏染霜连忙站起身来行礼,但见苏梅云篮子里面的绣品精致,苏染霜不由得夸了两句:“二小姐这花绣的真好看。”
“是啊,我母亲教我的,我也觉得好看。”苏梅云缅甸的笑了笑。
苏欢欢正愁没地方发火,便冷嘲热讽:“绣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只能给人做妾?真是什么货色生什么货色!”
“是是是,大小姐这样的货色,自然与我们不一样,您是大夫人生的,自然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命,只是却不知,大小姐日后又要逼疯多少个疯妇人藏在佛堂后面?”苏梅云一改方才的腼腆,句句带刺的讽刺苏欢欢。
苏欢欢一听这话,自然就不乐意了,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小娼妇,你胡说什么呢?”
“是不是胡说,大小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苏梅云丝毫没理她,还继续挑衅。
这让苏欢欢如何能忍,她扑过来要厮打苏梅云,苏染霜连忙拦住她道:“大小姐,您若是不怕被老爷知晓,尽管打就是了。”
“哼,我不打你,你等着,等着我去后院问问,要是那疯妇人与我母亲无关,我定要告诉父亲,让父亲打死你个小贱蹄子!”说罢,苏欢欢便扭着腰朝后院冲去。
苏梅云温婉一笑,低头绣花去了。
苏染霜顾不得赞叹苏梅云的简单粗暴,连忙跟了上去。
苏欢欢这人性子急,一进佛堂就开始大吵大闹,苏染霜在一旁规劝:“大小姐,我们回去吧,这地方不能随便进来,要是被夫人知道,您会被责骂的。”
“我不管,我倒是要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个什么妖魔鬼怪,能让那个嚣张至极的小丫头,用这个来恶心我。”苏欢欢推了苏染霜一把,快步朝后堂走去。
苏染霜不得已,只能跟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后堂忽然传来两声不同的尖叫声,苏染霜听后,连忙抓紧跟了上去,再看苏欢欢,已然晕倒在地上。
苏染霜顾不得去看那疯妇人,连忙去查看苏欢欢,见她只是晕倒,苏染霜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忽然看见一双充血的眸子,带着凛冽的恨意,从披散的头发里面透出来,阴森森的看着她。
饶是苏染霜胆子再大,看在这,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是那个贱人派来的,是那个贱人派来的,我要掐死你!”疯妇人伸出满是污垢的长指甲,从铁栏杆后面张牙舞爪的伸出来。
苏染霜知晓她是与王嬷嬷一同从温家来到苏家的,心里不免悲切。
她低声说:“有一个人,她叫王文秀,嬷嬷认识么?”
疯妇人忽然停止了她疯狂的举动,冷冷的看着苏染霜说:“你是谁?”
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疯子。
苏染霜激动的道:“我是……”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那妇人抓着苏染霜的头发,轻轻的将她的头磕在铁栏杆上,她低声道:“装晕,快装晕!”
苏染霜会意,连忙倒在苏欢欢身边
没多久,方嬷嬷来了。
看到苏染霜跟苏欢欢两人倒在地上,她冷厉的看着疯妇人,“你敢对大小姐动手,你不要命了么?”
“她算什么狗屁大小姐,你们这样会遭报应的,你们会遭报应的!”疯妇人激动的道。
哼!
方嬷嬷冷声说:“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哈哈哈哈,只要她没死,我就要活着,我要活着看她的报应!”疯妇人厉声大笑。
方嬷嬷见她发疯,从旁边拿了手臂粗的棍子,隔着铁栏杆狠狠的戳打在她身上,“你要是好好的,或许大夫人还能让你活着,可你真是太不乖了。”
“我乖我乖,我乖乖的,我保证乖乖的!”疯妇人似乎被打怕了,连忙认输。
方嬷嬷这才啐了一口,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罢,她将苏欢欢拖到佛堂,然后又将苏染霜拖了出去。
苏染霜吓得不敢大口呼吸,只能小心翼翼的听着动静。
方嬷嬷将她们拖出来后,又折返回去,冷声说:“我会找人来抬大小姐出去,你若敢出声,我便让人打死你。”
“我不出声,我保证不说话,我不说话!”疯妇人缩在角落里面,目光空洞的看着某处,便再也不动了。
方嬷嬷又啐了她一口,这才出去找人。
“别动,千万别动,一点都不能动,这个家邪性得很,不能动!”疯妇人的疯话,看似是在提点自己,其实是在提点苏染霜。
听了她的话,苏染霜果然没敢动。
她们被抬出去后,苏欢欢被安置在床上,苏染霜却被丢在地上。
没多久,方嬷嬷端了一盆凉水,浇了苏染霜一身的水。
苏染霜当即“醒来”,她瑟瑟发抖的说:“佛堂真的有怪物,真的有怪物。”
“还装疯卖傻,谁让你带大小姐去佛堂的?”方嬷嬷冷声质问。
苏染霜连忙摇头说:“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以前大小姐从不知佛堂后面关着个疯妇人,自打上次你发现之后,你便在打听,我当时以为你是吓怕了,现在想来,你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你要么现在就告诉大夫人,大夫人仁厚,或许不会怪罪你。”
“不是的方嬷嬷,大夫人,我没有什么目的,疯妇人的事情,我没有问方嬷嬷,我当时只是被吓坏了,方嬷嬷便告诉我,后面关着疯妇人,那夜我始终害怕,便没睡好,第二天,大小姐见我昏昏欲睡,扬言要打死我,我这才将在佛堂被吓的事情告诉她,可我绝对没有带大小姐去佛堂,不行您可以等大小姐醒来问她,我真的没有!”
苏染霜刚刚哭诉完,苏欢欢也醒来了,她比苏染霜胆子小,醒来便又哭又喊的说佛堂有鬼。
苏夫人呵斥,“哪里有什么鬼,不过就是关着个疯妇人,欢欢,你告诉母亲,你是怎么知道那里关着疯妇人的?”
“是她告诉我的,上次她说她吓得一夜没睡,我还不信,非想去看看,对了,还有苏梅云,今日是苏梅云那个小贱人,是她说佛堂后面的那个妇人是母亲逼疯的,她说我与母亲一样,将来一定会逼死逼疯很多侯府的下人,她是故意的,母亲我要去撕了那个贱人的嘴。”苏欢欢都吓到腿软,还不忘要撕烂人家的嘴。
不过她这样一说,倒是摆脱了苏染霜的嫌疑,她最多就是吓坏了,多说了两句而已。
“算了,今日的事情,你们权当不知道,慧儿,你先扶小姐去休息。”苏夫人冷声道。
苏染霜黯然的点了点头,不敢扶着苏欢欢回房去了。
两人走后,苏夫人厉声道:“没想到,还是被秦氏那个贱人抓住错处了,这件事非得要好好找她们的晦气,这段时间,她们太得意忘形了。”
“可是夫人,那疯妇人要怎么办,大小姐那性子,只要她知道了,只怕没人拦得住她去探听。”方嬷嬷道。
苏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冷芒,她对方嬷嬷招手,与她耳语了几句,方嬷嬷连忙点头去办去了。
苏夫人整理了仪容后,淡声对门外喊:“刘嬷嬷,随我去一趟水榭苑。”
“是,大夫人!”刘嬷嬷恭敬的进门,扶着苏大夫人去水榭苑去了。
水榭苑中。
苏大夫人跟刘嬷嬷进门的时候,苏梅云正在阁楼上看书,她弟弟坐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练字,见苏大夫人气势汹汹的来,她对身边的丫鬟说两句话,便继续拿着手里的书,让她那好奇的弟弟好好练字。
苏大夫人一进厅堂,便冷冷的立在中间。
秦氏一改以前的粗俗无礼,恭恭敬敬的对苏夫人行礼。“不知大夫人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苏梅云呢,让她出来见我?”苏夫人冷声道。
秦氏赔着笑脸说:“她与弟弟在阁楼习字呢,大夫人有什么事,同我说就是了。”
苏大夫人最恨的,就是秦氏这两个孩子的文静博学,与刚才的事情搅合在一起,让她气的理智全失,提着裙摆就朝阁楼走去。
“哎哎哎,大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来人啊,大夫人要杀人了!”秦氏害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便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企图招来人。
苏夫人折身,冷声对刘嬷嬷说:“给我掌嘴!”
“是!”刘嬷嬷只能留下,抓着秦氏,狠狠的甩了两个耳光,秦氏哭倒在地上,不敢再大喊大叫。
苏夫人上楼后,见姐弟二人确实在看书写字,气的一把掀翻了四少爷练字的桌子,转身又抓起苏梅云,将其推倒在地上,左右开弓给了她两个耳光。
打完之后,她立马恢复了以往的端庄文静,坐在椅子上,淡声对苏梅云道:“好好跪着,听我的回话。”
“是!”苏梅云下着重手,狠狠的戳自己被大夫人打过的脸颊。
大夫人不以为意,冷声问:“今日是你教唆大小姐去佛堂的?”
“我没有!”苏梅云矢口否认。
哼!
大夫人冷笑,“你否认也没用,今日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什么叫嫡庶有别,日后你再胡说八道对你姐姐耍心机,那便是与老爷作对,我也要将你嫁给那张屠夫,让你战战兢兢的过你的苦日子去。”
“大夫人,求你别这样对我,我不要嫁给张屠夫,我以后会很乖的,以后大小姐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反抗的。”苏梅云哭的好不可怜。
大夫人冷笑:“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给我好好的记在心里。”
“她要是记不住,又当如何?”门外,苏文轩如门神一般杀气腾腾的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苏文轩会在家里,她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颤颤惊惊的叫:“老爷……”
“我且问你,若是以后欢欢打骂她,她还手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将她嫁给张屠夫去?”苏文轩冷声质问。
苏夫人像是被问的急了,捧着心口便抽搐着跌坐到椅子上去。
好一会儿,她见苏文轩无动于衷,这才扑上来,跪在苏文轩脚边,期期艾艾的道:“老爷,今日欢欢去了佛堂,若是她出点什么事,你要我怎么活啊?”
听苏夫人说起佛堂,苏文轩再也无法保持无动于衷,他冷声问:“怎么回事?”
“欢欢同我说,说梅云故意激怒她,说佛堂后面的疯女人是我逼疯的,她还说欢欢日后嫁到侯府,也必然会逼疯千千万的妇人,老爷,那妇人是怎么疯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可她这般恶毒的诅咒自己的姐姐,我如何气得过?”苏夫人跪在苏文轩脚边,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苏文轩终究还是不忍,连忙将她扶起来,且冷声斥责苏梅云,“你可说过这样的话?”
“我没有,父亲我没有,我与弟弟一直在读书习字,即便大小姐说我开罪了她,那大夫人质问我便是,她为何要打翻弟弟的桌子,难道女儿就不是爹爹的女儿了么?”苏梅云也哭。
苏文轩被两个女人哭的心烦意乱,他冷冷的说:“去将苏欢欢给我带来,我要你们当面对质。”
没多久,苏染霜与苏欢欢就被叫到水榭苑。
“全都给我跪下!”苏文轩一声令下,堂下跪了一屋子的女人。
抽抽搭搭,好不热闹。
“苏欢欢,你说,苏梅云到底有没有骂你!”苏文轩问苏欢欢。
苏欢欢抬起头来,笃定的说:“当然有,她说佛堂的疯女人是母亲逼疯的,还说我嫁到侯府去,也会变成跟母亲一样的人,她说了,慧儿也听见了,慧儿你说是不是?”
“这……”苏染霜为难的看着苏欢欢,没敢开口。
苏欢欢怒了,“贱人,你当时也在场,你敢不说,我打死你!”
“回,回老爷,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二小姐是这样说的!”苏染霜像是被逼狠了,才不得已承认的一般。
苏梅云冷笑,“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谁都能杀,谁都能打,可你怎么不说,慧儿夸我一句我绣工好,你便口出恶言,说我母亲是小妾,我也只配当个下贱的小妾,是个小贱蹄子这样的话告诉父亲?”
“这话你说了?”苏文轩冷然的看着苏欢欢。
苏欢欢委屈巴巴,低头默认。
“来人,将这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要诅咒的孽种给我关到祖宗祠堂去。”苏文轩在大夫人还没开口求情之前,便走过来扶着她说:“一码归一码,她犯错,我不会怪你,走吧,我扶你回去休息。”
苏夫人动了动嘴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苏文轩从苏夫人房间离开后,苏染霜便连忙进屋去跪在苏夫人面前,“夫人,我方才不敢说实话,便是害怕二小姐将大小姐辱骂她的话抖露出来,可最终……我还是没拦住。”
“你如何拦得住,欢欢太冲动了,而且她们那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我乏了,你回去休息吧。”苏夫人这次像是被打击惨了,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苏染霜看了她一眼,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回到房间,她疲倦的散开头发,想起苏夫人备受打击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是那些秘密,若是不查出来,她又一辈子如鲠在喉。
忽然,她摸到自己头发上多了一枚簪子。
不属于她的簪子。
苏染霜将簪子拿下来,却见那簪子全是污垢,联想到疯妇人那一身的污垢,苏染霜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她拿着簪子左右看,可那就是一枚普通的银簪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染霜的愁绪,被那枚忽然出现在自己头上的银簪子冲淡,她披头散发的坐在镜子前,一出神便坐了一个时辰。
季枭寒进来的时候,她还保持这样的状态。
“你怎么了?”季枭寒被她吓了一跳,抓着她肩膀的手用力到苏染霜发疼。
她挣扎了下,季枭寒才悻悻的放开她。
“你怎么了?”季枭寒又问。
苏染霜将簪子递给季枭寒:“今日我见到疯妇人了,她没有疯,我提起王嬷嬷名讳的时候,她分明就很正常的跟我说话,她还保护我,教我躲避方嬷嬷的方法,可她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枚簪子别在我头发上了。”
“即是这样,有必要去探一探佛堂。”季枭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