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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犯上 正文 第四章:朽木亦未寝

让人死是报复中最简单的方式,周玉温向来不屑。他厌恶的,就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拿着棒槌时时敲打,这样才有趣。

“看着你辛苦,我就开心。”他吐一口气,关上门,这才准备休息,今天一天都浪费了,一直在发呆。

刚刚未及细想的话,重新回到周玉温的脑海中。

“床伴……”

周玉温侧着身子,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太寂静,月光洒进却也找不到卧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还是睡不着,不得不顶着黑眼前出门。

地上树影斑驳,路边烛光婆娑,周玉温双脚跟从意识,缓缓移动着,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哪里都可以。

等意识到时,他已经站在“北阁”两字下面。这地方荒凉已久,杂草丛生,平日他是绝对会嫌弃的,也……不算是嫌弃,是不敢来。

他们一家,父母姐弟仆从都是在这里消失的,只要来到这里,往事如蛆附骨,摆脱不尽。鲜红的血液从牌匾上滴落下来,如注,浇在周玉温的头上,他伸出双手,那些血聚集在手心,红白相应。

“救我,救……”

“哥……”周玉温情不自禁往前两步,那个浑身是血,双腿已经不见踪影的男人,正抬着手臂向他爬来,若是他再往前一步,一小步!只要能触碰到那人的手臂,他什么都愿意干,什么都愿意!

一双手放在眼前,周玉温愣住,碰到了?他碰到了!

周玉温欣喜若狂,紧紧地将双手禁锢在怀中,是真实的体温,没有反抗,耳边不是鞭笞与凄惨的叫声,他喃喃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月光如练,周玉温抬首,眼圈泛红,待看清来人,他一手打掉怀中的双手,冷声质问:“你故意的!”

“是您强行拽着我,又说我是故意的。”朽木也不恼,眼瞧着双手,确认过是穷人家小仆人的双手,手上还有茧子呢,“您若是付不起钱,直接说就是,何必诬陷小人呢?”

倒打一耙,这可是跟好朋友学的。朽木自觉用的还算可以,谈不上炉火纯青。

周玉温语塞,脸顿时又白了几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你怎么在这里?”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小乞丐想要取巧,试图长久地留在相府,当个闲人。

“红衣姐让我们在这里先住着,等我弟弟好了,再做打算。”

周玉温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真诚,他这才信,依稀记得红衣的确跟他说过,将小乞丐们安置好了。

“夜色已晚,怎么还外出乱走动!”

他瞧着朽木身上沾着几根青草,一时哑然,好像他是说明天剪草坪,现在才刚过午夜吧。

朽木顺着相爷的目光,瞧见身上的杂草,大方地从身上弹下来,道:“单北阁青草绵延数里,这还只是相府一隅,怎么能不早些打扫?况且现在已经是相爷口中的明天了。”

捡来的时候,周玉温怎么也想不到街上都不能称之为人的小乞丐,竟如此伶牙俐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他只好将话题再转移,梗着脖子道:“今晚的事,不足为他人道也。”

“嗯。”朽木对相爷的话,略感熟悉,可能在哪里听过吧,他也未过多在意。

咳声突起,接连不断。朽木撒腿就往里面跑去,一手推开房门,扶住想要起身的人,关切地责备:“下来做什么,不是说有事叫我吗,水就在旁边。”

“嗯,我看哥哥你不在……咳咳……”

朽木一手顺着床上人的背,温声道:“只要你叫我,我一定在。”

“知道了。”元清乖巧地躺好,眼睛却不住地往外瞧去,“哥那是谁啊?”

这几日他一直昏迷着,醒来便在这富丽堂皇如殿宇般的地方,现又有衣着华丽的人来看望他们,元清心中太多的疑惑,奈何话多了便咳嗽不止。

“借住房给咱们的好人。”朽木为弟弟盖好被子,轻轻地拍着,“喝了药发了汗,等会儿你身体就好了。合上眼睛再睡会儿吧。”

元清合眼,眸子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辩解,只应道:“嗯。”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玉温恍惚听到比他高半头的孩子,佯装大人的沉稳,对他说“哥在”的声音,可他不在了啊。谁能想到备受宠爱的周家小公子,自小顽劣至极,如今也成为现在模样。

周玉温合上眼睛,将所有往事掩盖。他不是沉溺过去的人,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荣耀加身。

眼眸扫过房内,灰尘已打扫干净,一桌两椅,除却地上的被子,再无他物。

红衣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从来不是眼高于顶两面三刀的人。那这两人为什么会蜷缩在小小的地方,还什么都没有,是个问题。

听闻“好人”二字,唇角不自觉地讥讽,竟然有人说他是好人,还是当着他的面儿,如此真挚。周玉温心中百感交集,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会用在自己身上。

床上人呼吸渐稳,朽木站起身准备继续工作,不然今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相爷的话不是一言千金,也得千银。

他能跟自己逗趣,纯属从未见过这样穷困潦倒的人,为了一点药材能将整个人都当赠品,还会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认真对待。

朽木微微叹口气,不然能怎么样呢?古有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权贵折腰,他们经历过饥荒,见过易子而食吗?

大片的土地干裂,黄土成风,寸草不生。久旱中人性本性便会暴露出来,若不是朽木一手拖着元清,两人早就落入他们之口,当成储备水囊了。

一路向南,不知辗转多少时日,这才到达京城,这个人人羡慕的繁华之地。但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一点就是竞争更大了。

连乞丐都需要争抢地盘,划自己的属地,朽木的心如坠上万斤铁块,沉重地难以自拔。

门外银光笼罩青草,他微微一愣,慢慢地走向月光下青草中的那人。此情此景,朽木想起宋代苏轼的“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相爷洁癖成疯,但这相府中青草蔓延,肆意生产长,朽木就猜测,会不会是青草味对相爷来说是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