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沈家老少爷们都拉长个脸默不作声,桌上摊开的包袱里搁着五两银子,要不是沈庆谎报昧下了这五两银子,他们就真白忙活一遭了。
大媳妇不甘心地攥了攥衣摆:“不行啊,咱得想个办法将这钱要回来。”
“整天就知道撺掇大庆,有琢磨别人那劲,多干点活成不成?”沈老爷破口大骂,“人活脸,树活皮,消停的要点脸行不行?”
“饿都饿死了,还要什么脸?”沈开嘟囔道。
沈老爷子看着一大家子嘴服心不服的样子,气得肺疼。
“反了!反了!我看你们一个个都鬼迷了心窍,翻天了。”
……
“娘,你怎么来了?”晴娘有些意外地看着撩帘进来的人。
沈老太赶紧上前拦住她:“你躺着,躺着,我就是过来瞧瞧,病好些了吗?”
沈小棠端着药碗进了屋,瞟了眼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奶奶,将药碗搁在桌上,搬了小竹几放在病床上。
“娘,你小心烫。”
晴娘与有荣焉地看了看懂事的女儿:“好多了,多亏棠宝一直照料着我。”
“这孩子倒是比从前懂事了。以前那家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皮鞭子抽上也懒带动的,如今醒地做饭煮药了。”
这话说得多少是刺耳了些,不过也是事实。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自是比旁人家都娇惯一些。
晴娘轻叹一声:“是我这当娘的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了。”
“她可管算享福的了,你瞧瞧桃花和梨花那俩孩子,那才叫苦呢,托生到没本事的娘胎就算了,生下来还多病多灾。今个头疼,明个脑热,将家里这点家底都嘚瑟了个空。”
“这不看吧,亲生的。看吧,拿啥看,搁命看吗?”
梨花和桃花是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她的两个堂妹,确实体弱多病些。
“奶家不是有二十亩田吗?也看不起病?”
沈老太登时红了眼:“你个娃儿懂啥?那些个肥田还能打三石粮,瘦田打上两石粮就算天年好了,一天到头也就五十石粮。”
???
天呢,五十石粮的富户上她家来哭穷了,确定不是在变相炫富。
“家里十三口子人,单税粮就要交十二石,勒紧裤腰带,一年也得吃二十五石粮。”
晴娘闻言握住沈老太的手:“这日子难过哦。”
确实难。
二十亩田开春下种都得七石粮,搭着三个壮年劳力,一年到头就收六石粮,这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谁家不是这情况,老百姓的日子向来不好过,好在有田种就比旁家多条路。
“可不吗?辛辛苦苦忙一年啥都没落下,吃喝都匀不过来,更别说吃药了。孩子总这么病着也不是事,就想问你周转些银子。”
得,绕来绕去是惦记上她家的钱了。
“奶,我家哪有银子呀?”
“晌午不是才拿了三十两银子回家吗?”
沈小棠有模有样地掰着手指头算:“统共没打下二十石粮,还要交四石税,留十三石口粮,剩下二石要做种,是一点富余都没有。”
“你家不是打了二十五石粮吗?”
“什么?我家粮打了二十五石?那这钱是不是没给够啊?”
沈老太急了,这钱没要到,还要贴点出去。
“还没给够?今年粮价低,没卖上价,这里里外外拉去城里,我们自个还贴着牛车钱,到你这里不落好还没给够?给多少才算够啊。”
晴娘赶紧说和气话:“娘,你别生气,孩子不懂瞎问的。行了,你出去找小朋友玩吧,娘跟你奶说说话。”
沈小棠露出一排糯米小牙抱着母亲撒娇:“我不去,我也想和奶奶说说话。”
沈老太黑了脸,也不客套了,直奔主题。
“晴娘,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你手头宽裕……方不方便添补点?”
晴娘心疼两个孩子,便翻柜子拿钱给她。
“妹妹得了什么病,我也算略通些医术,给她们瞧瞧。”
沈老太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孙女搅和得火气直冒,她哪回上门不是有求必应的。
“你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点家教都没有。”
晴娘的脸色当时就不好了,哪有上门借钱还骂骂咧咧的,象征性地拿了三百文。
“这钱就当是我这个做婶娘的一点心意。”
沈老太摊在桌上数了数,满脸的失望:“就这点钱够做什么?你给我拿十两。”
十两?狮子大开口呢,真当她们是冤大头宰啊。
“奶要嫌少就算了,给我爹治病借了不少钱,正好我拿去还了。”她撩起衣角将桌上的钱扫到怀里兜住,跳下床出去了。
“哎,你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