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破败的茅草屋里点着一盏油灯,被门缝里漏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七岁大的小女孩躺在被窝里酣睡,门“噹”的一声被推开。
冷风灌入屋中,吹熄了油灯,沈小棠唰地睁开了眼,看着屋里熟悉的摆设,有一阵慌神儿,她不是死了吗?
“小棠啊!”妇人进屋将她一把抱起,“你爹娘摔下了山,怕是要不行了,你快去瞧最后一眼吧。”
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到隔壁院儿里,冰凉的雨丝滴在脸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就是这样滂沱的雨夜,她失去了双亲,成了万人嫌的孤儿。
人们纷纷让出路来,她越过人群,看见躺在担架上陌生的汉子,本能地唤道。
“爹……”
堂堂八尺汉子摔断肋骨都没哭,看到女儿的一瞬落了泪,手虚弱地抬起被她一把握住。
“爹,你怎么了?”
“棠棠……咳咳,爹没事的,咳咳。”一口血自他嘴角流出。
“二明你不要说话,大夫马上就到,你坚持坚持,咱黄草洼不能没有你啊。”王里正转头呵斥抱孩子过来的妇人,“张翠红你把孩子带过来做甚,这血呼啦擦地吓到棠丫头咋办?”
沈小棠吃惊地看向张翠红,那竟是她过世的养母。
记忆中的她总是佝偻着背,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临死时都皱着眉替她发愁,哪像现在这样年轻有活力,她差点没认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回到了二十年前。
“咳咳……”
一阵咳嗽声,让她回过神儿来,抬手搭在沈明的脉搏上。
脉象虚浮,肺气受阻。
掀开衣服,瞧见他胸腔有明显的凹陷,这是肋骨摔断了。
按理说也不是致命伤,她爹这么硬朗的汉子,怎么就没挺过去呢?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父亲观察,呼吸困难,伴有剧烈的咳嗽,不会是……肋骨刺入肺部进了空气成气胸了吧!
遭了……这种急症搁长安还有得治,这种穷乡僻壤根本没条件治,也没那样医术高明的大夫,十里八乡也就一个能治头痛脑热的赤脚郎中。
想到父亲难逃一死……这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感觉,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棠棠不哭……爹没事的。”
众人瞧见沈家丫头中邪似的围着沈明打转,心里直犯嘀咕,不会是给孩子吓着了吧。
“张翠红,赶紧把棠丫头抱过去。”
里正发话了,张翠红赶紧将人抱走,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泪。
“可怜见的,我们棠儿还这么小……没了爹娘可怎么办?这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
不行,她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都得试试。
“娘,你给我砍根拇指粗的细竹竿。”
张翠红一愣:“你叫我啥?棠丫头你叫婶子啥?”
“娘……婶娘你给我削一根细竹竿,我能救我爹。”
张翠红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撞了邪,鬼使神差地抄着柴刀,按她说得削了一截细竹竿,将其中一端削得异常锋利,泡在酒里消了毒。
雨越下越大,围着的村人都回去了,只剩几个大人在屋里紧张地议事。
沈小棠手握竹竿溜进屋,借着昏暗的灯光来到父亲床前,按压着他的胸口,找到鼓气的位置猛扎下去。
她慢慢地挪开堵在竹孔上的拇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
加重或缓解就在一线间,微弱的气息从竹管排出,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