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纸人的瞬间,我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期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断断续续,只记得林妙岩被一群像蝌蚪一样的小鬼拖进了医馆的地下室,她满脸泪水,让我救她。
我从梦中惊醒,发现我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正要起身,无意间瞟向一旁。
只见隔壁床上,胖子一手拿电视遥控板,一手挖着鼻屎,见我醒了,诶了一声:
“我可比你先醒啊,你小子身体素质不过关嘛,这都三天了,你才醒。”
我看他都被裹成木乃伊了,居然还有心思调侃我,苦笑一声:
“这是哪?”
胖子正要回答,一位老人划着轮椅进了房间,嘴里叼着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正是沈大耳。
一见我醒了,沈大耳丢给我两本书:
“抓紧时间看吧,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两本书落在我肚子上,被我拿起来看了看,正是《青木风水大藏》和《岐黄药理十注》。
敢情沈大耳去过我家。
“谢谢沈爷爷。”
沈大耳不似林二皮那样薄情,脸上挂着和蔼,埋头捏起了纸元宝:
“我不打扰你,抓紧时间看,看完以后去给你林爷爷上柱香,老家伙今天就要入土了。”
说着,他略有迟疑,抬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等你林爷爷下了葬,那城里来的小子就要和妙妙结婚了。”
说完,划着轮椅出了屋子。
我周身一震,才明白他为什么让我快点看书,要是林妙岩嫁给了那个富二代,左辅宝地最后的受益者就不是我了,四十九天之后,我没有吉星加持,必定横死。
我忙抱起那本《青木风水大藏》,从头开始细读。
那一刻我好似激发了潜力,看书一目十行,甚至过目不忘,更在心中加以总结,直至融会贯通。
胖子见我手里拿着青木圣人的真传,出于好奇,一直往我这边瞥,但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畸形扭曲的符号,连文言文都不是。
他看不懂,只得悻悻然,然后和我吹牛:
“我说陈梦玄,那沈老头真是牛掰克拉斯,人在家中坐,远程操控纸人,把那水僵打得皮开肉绽...”
屋外忽然响起沈大耳的声音:
“胖子,你再敢耽误他读书,老子立马把你踹出去!”
胖子嘿嘿了两声,然后朝我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抢婚堪称一绝,要我帮忙不?”
......
却说林家米铺,昔日里门可罗雀的门面外,停了一百多辆豪车,把狭窄的街道堆得水泄不通。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大场面,全都来围观,以至万人空巷。
今天是林二皮下葬的日子,桂地知名的风水师们纷至沓来,当然,他们并不认识守村人林二皮,只认识桂地建筑集团的少东家,来也不是为了吊唁,而是捧场。
顺便还能逛一逛青木圣人的家乡。
风水师们堆在门外,带着各自的女秘书,对周围山势指指点点,讲解风水布局和其中奥秘。
而在那些穿着包臀裙,黑丝袜的女秘书身后,蹲着一群单身村民,你笑我我笑他,脸红一片。
就在这时,一声唢呐吹响,米铺大门打开,一支送殡队伍走了出来。
林妙岩抱着林二皮的遗像,走在前面。
她眼眶红润,神情呆滞,脸上挂满了泪珠。
那位西装革履的富二代则手捧灵位,走在后面,仍是那副冷漠表情。
一见富二代出来,所有风水大咖纷纷围了过去:
“丁少。”
“唉...丁少,节哀顺变。”
队伍后方,那正装打扮、戴一副金丝眼镜的老风水师手拿罗庚,在算方位。
同行见了他,也都谄笑起来:
“冯大师。”
“冯大师好啊。”
老风水师只是轻轻点头,继续掐算。
在冯大师身后,跟着那位戴黄花梨念珠的花臂壮汉,此刻叼着烟,揉着肩,走路带风。
队伍最后面,是林妙岩的父母。
刚一出门,见门外豪车过百,大咖云集,吓了一跳,随即脸上浮现笑容,心说不愧是金龟婿啊,林家终于扬眉吐气了!
二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浑然没个死爹相,嬉笑间,来到富二代身边,林母谄笑起来:
“那什么,丁少爷,啊不,好女婿,事先说好的一百万...你看现在...”
丁少瞥了她一眼,神情冷峻:
“完婚之后就给你。另外,我要的东西,你们找到了吗?”
林母面带愁色,扭捏道:
“彩礼一般都是婚前...”
丁少突然瞪眼,林母一下就蔫儿了,颤栗道:
“我俩把爹的遗物都翻了个遍,没找到你说的那张地图...”
丁少的脸色顿时就黑了,目视前方:
“滚下去。”
二人忙灰溜溜的躲开。
这时,冯大师走到丁少身边,见他脸色难看,就问道:
“怎么了?少爷。”
“他们没找到地图。”
冯大师略微皱眉,片刻后,换了张笑脸,低声道:
“地图不着急,我近两日观察过,左辅吉星的气运在林妙岩身上越发浓郁了,大吉风水已融入命宫之中,只要少爷能和她成婚,洞房之后便能夺得造化,从此吉星高照,商运亨通啊,不出三年,必能继承家业。”
丁少点点头,随即脸色一冷:
“还有多久到?”
冯大师指着前方的山路:
“快了。”
说着,他埋头一笑:
“少爷,只是待会儿要委屈你,在林二皮的坟前...和林妙岩拜堂。”
丁少板着脸,虽有打人的冲动,但为了偌大的商业帝国,只能选择妥协:
“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丢了我的脸,老冯。”
说着,他看向冯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让你在桂地待不下去。”
冯大师笑容一滞,只感觉不寒而栗:
“少爷,坟前拜堂虽不成文,但也是必要,一拜山君,谢它让出风水宝地,赐少爷你大好前途,二拜高堂,是让林二皮瞑目,至于夫妻对拜,少爷就不用虔心了,嘿嘿,毕竟对少爷来说,林妙岩只是工具而已。”
说话的功夫,众人已来到大山之中,冯大师突然兴奋起来,指着那口早让人挖好的葬坑,对丁少说道:
“少爷,你看。”
丁少看向葬坑,只觉得平平无奇:
“这就是你说的狼顾之穴?”
冯大师洒然一笑,指向正对坑位的那座大山,意气风发:
“少爷你看,此山白岚盖顶、与穹衔接,山势如狼王回顾。
并且,经过我的推算,发现天相星正对眼前这口葬坑,古往今来,同时具备天相星和狼顾之相的仅有一人,这人便是司马懿!
只要将林二皮葬在此处,少爷再与林妙岩完婚洞房,便可借左辅吉星之气,蕴养天相星,只需三年,少爷必将成为在世司马懿,到那时,别说偌大的家业唾手可得,整个南方商业帝国都将归你所有!”
听完冯大师的话,丁少终于流露出微笑,笑得十分邪魅。
就在这时,葬坑旁走出一位老者,着一套红紫相间的道袍,来到丁少和冯大师跟前,一撒拂尘,打了个稽首:
“恭候多时了。”
丁少不认识他,看向一旁的冯大师。
冯大师笑道:
“啊,少爷请听我解释,刚才说了,坟前拜堂,第一拜是拜山君。”
“为了不出意外,我就擅作主张,请这位道长来掠阵,其实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买个保险。”
道士淡然一笑,走到丁少跟前,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我这个人认钱不认人,不管你是不是买保险,既然请了我,就要付钱。”
丁少脸色一冷。
冯大师忙打圆场: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少爷别见怪,来来,我们做正事。”
说着,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人抬着棺材凑了上来,冯大师指了指坑底:
“竖着葬可以速发,下葬吧。”
一群人忙活起来。
风水界诸位大咖都站在后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赞不绝口。
冯大师十分得意,根本不怕风水宝地被他们看见,毕竟谁敢得罪丁少呢?
而在另一边,看着棺材消失在坑底,林妙岩终于崩不住了,梨花带雨,哽咽连连。
从前那个刚毅的假小子,终于露出小女人的楚楚可怜。
多可笑啊,还以为保护了他十几年,他也能保护自己一次呢。
现在看来,这世上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爷爷。
可是现在,爷爷不在了...
很快,葬坑就被填平了,冯大师抑制不住笑容,大喊一声:
“现在请两位新人走到一起,准备拜堂!”
林父林母架起林妙岩,将她拖到坟前,摁住她的肩膀逼她跪下。
林妙岩挣扎着,哭喊着,却无济于事。
丁少反倒随意自然,面朝坟前灵位,双膝下跪。
冯大师笑容满面,一挥手:
“新人到位,仪式开始!一拜...”
他话音刚起,林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长喊:
“且慢!!”
在场所有人都蓦然一怔,左顾右盼。
冯大师扶着眼镜,丁少紧皱眉头,唯有被父母死死压制的林妙岩,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希望之光。
只听那个声音再次在林中响起:
“陈梦玄,前来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