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过午饭重新上路,秦思以为傅南堂会继续长篇大论的讲傅家的世系,或是跟她数到傅家的规矩。
却不料他只是从书匣子里取了一卷书出来,往茶案上一摆。
“这边是我傅家家规,共一千四百八十一条,逐年修订删改,傅家子孙必须全部背熟。”
“啊?”
秦思当场就想撂担子走人。
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又不是真的要做他傅家的人,被这么多繁文缛节,还不如要她狗命!
“能不能不背,我就只是跟你逢场作戏这几天而已。”
她绝望的哀嚎道。
傅南堂修长的五指落在杯子柄上,清香的茶水如白练般冲进茶碗之中,他连续三顿,茶水刚刚停在最合适的位置。
秦思不由得吸了口口水。
这男人切开怎么样不好说,但看起来确实是太养眼了。
傅南堂有条不紊的冲好茶,将杯子递到她面前,才惜字如金的说道。
“不能。”
秦思愣了愣,才从刚才看他冲茶的手法中回过神来。
“我说了,我傅家根深叶茂,旁系众多,你身为本家的少夫人——即使只有几天,也必须保证不妨规矩。”
傅南堂不紧不慢的补充道。
秦思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如果随便找个处处坏规矩的女人,这对傅南堂的名声不会有任何好处。
要是有心人传进京城,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他的事。
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为人处世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是要有的。
自己想要帮他,而不是害他。
她咬了咬腮帮子,没有反驳,直接拿起那卷书看了起来。
傅南堂坐在对面,看着秦思认真的表情,心神再次荡漾起来。
他本以为秦思会拒绝。
她不像是个愿意遵守繁文缛节的女子。
甚至以她展现出来的聪明,很难让人相信她竟会被人陷害落入醉花坊那种地方。
这个女人有种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的感觉。
格格不入,却又举世独立。
傅南堂觉得自己从来不动如水的心田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他猛地皱起眉头,起身掀开帘子。
“给我牵马来。”
“是!”
秦思只当傅南堂要给自己安静背书的留下空间,也没多想,只是埋头苦读。
那卷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是蚂蚁一样,看起来很费劲,但秦思作为一个学霸,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敢于迎难而上。
直到天色擦黑,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背下了一大半。
“夫人,咱们到了。”
傅南堂骑马停在车前,轻声唤道。
这货声音如此温柔,那说明外面肯定是有别人。
秦思赶紧把傅家家规塞回书匣子,揉了揉脸,让自己的笑容变得十分自然温和,才掀开帘子钻出去,将手搭在傅南堂的手心里,任由他将自己扶下了马车。
她一抬头,便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和一个黑壮的中年男人。
“三爷,我是傅家村现任族长傅三里,这位是我侄子,也是村里现在的里正。大山,还不快请三爷和这位……姑娘,到宅子里去。”
胖老头傅三里呵呵一笑,招呼道。
傅大山表情也是十分憨厚。
“自从京城来信说要祭祀先祖,重新修坟。我们这边就一直在做准备,不久前大爷派人回来把本家以前的房子重新一遍,现在三爷您可以直接住进去。”
“旁边还空了十几间屋,明礼他们和三爷您带来的人都能住下。”
“只是,这位姑娘,不知是否要单独替她安排房间?”
傅大山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他可没有听说傅南堂已有婚配,此次他是回来祭祖,若是带风尘女子解闷,似乎也不应当住在一起。
他拿不准秦思和傅南堂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用,思思是和州府秦家的嫡女,与我一见钟情,已结为夫妻,住在一起便可。”
傅南堂说得很平淡。
却是把傅大山他们吓了一跳。
他们是听说过三公子性格乖张,办事从不按规矩,想一出是一出。
但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大胆,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敢直接与女人私定终身,还带她参加祭祖这样的大事。
傅大山跟自己叔叔暗暗地对视了一眼,接着连连点头。
“那敢情好,那让叔叔先带三爷您去宅子里,我留在这边帮明礼侄儿安顿车马物资。晚些村里给三爷您办了接风宴席,到时候我再过去请您。”
傅南堂都没有答话,直接便拉着秦思从傅三里身边走了过去。
傅三里眼中的阴沉一闪而逝,连忙杵着拐杖追了上去,走到傅南堂身边时,又已经笑得跟弥勒佛一样了。
傅家自五世祖以前都居住在傅家村,本来也没什么本家旁支之分。
傅家村虽然人人姓傅,但追溯上去并不是人人都有亲戚关系,只是后来傅南堂的祖上得势,大家都想要依附于他,才并在一起分了本家旁家。
这所所谓的本家旧宅,实际上就是个农家院翻修了一遍。
数来数去也只有三间大瓦房和一个院子。
傅南堂和秦思住在左边那间房里,中间是会客和吃饭的场所,右边则是一间书房。
秦思一路端着进了房间,听见傅三里又在外面各种嘱咐了一阵,直到傅南堂重新进屋,解下外袍,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走了?”
“嗯。”
傅南堂走了桌子旁边,将所有的茶杯茶壶都加上了水。
秦思正口渴得不行,寻思这男人情商忽然高了一下,还挺高兴,伸手要去端,手还没碰到杯子,就被傅南堂一把擒住。
“别乱动!”
“啊?”
秦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去。
却看见傅南堂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银针,一根一根插进茶杯之中。
秦思瞪大了眼睛,赶紧压低声音,凑过去问道。
“你是觉得他们会对我们下毒?”
“不知,但需要防范。”
傅南堂对这种事似乎是习以为常, 转身又去检查床铺和窗户,他甚至把地板和墙都全部敲了一遍,又一跃而起上了横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