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急着凑钱送她儿子进仙塾，每年束脩就要三十两银子，加上笔墨、药草、食宿，杂七杂八算下来，起码得上百两。

金氏正发愁呢，村正来找她，让她送继女杜小草去仙城的衙门验看仙种。

金氏一百个不情愿，推脱不肯去，直到村正拿出一张盖了官印的文书。

上面白纸黑字允诺一堆好处，赏钱、发衣裳不提，还有免费进仙塾的机会。

仙塾啊！

免费啊！

不花钱就能有夫子教导宝贝儿子，金氏激动得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此刻坐在车厢里，她眼巴巴地问甄七娘：

“要是我家小草仙种等级好，得了进仙塾的机会，她一个丫头片子读书无用，能不能跟官老爷商量商量，转给她弟弟宝儿？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杜小草：……？

甄七娘：……？

车厢里诡谲的安静，杜小草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摸清了后娘心底的小算计。

她觉醒仙种的时候金光耀目，整个焦溪村的人都看到了，再没见识也晓得赞一声好。

进了衙门验看，只要官老爷不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好”还是好，金氏既想吞了继女的赏钱，又想抢了她进仙塾的机会。

心不但偏，还黑，还蠢，还毒。

半响，甄七娘干笑一声，不再理睬金氏，攥着杜小草两只生满冻疮的手咋舌：

“小姑娘家家的，手脚脸面最是要紧，弄成这样多难看？回头去裴家开的灵药阁，抓一副淬体的药草，那可是仙城最大的药阁，生意好得不得了……”

花式炫耀。

杜小草苦笑，裴家千山灵药阁的名头很大，她在焦溪村也听人说过。

淬体药草价格高昂，一副就顶得上杜家两年的收入，杜小宝或许还有机会享用，她一个没娘的丫头片子，连药渣都摸不着。

牛车辚辚，哞哞前行。

甄七娘让丈夫停下歇息，一起坐到郊外的小茶棚里，吃了顿干粮当午饭，边吃边安排行程，叮嘱金氏：

“还有五六里路，才能到仙城，今天来不及去衙门验看仙种了，你先跟着我当家的去客栈安顿，我领着小草去城里逛逛……”

金氏对仙城不熟，甄七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小草就更不会插嘴惹事，好奇地看着周围风景，黄土夯成的官道两侧，鹅黄嫩绿，蔓草葳蕤，杏花已经凋谢，梨花似雪，春风拂过落英缤纷。

杜小草却无甚心情欣赏美景，旱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后娘也一天比一天急躁，铁了心卖掉她换钱，逼急了要跑路的时候，她一定不能迷失方向，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记牢官道。

……

半个时辰后，牛车终于晃悠到了城门口。

身为方圆千里最大、最繁华的仙城，它的名字颇为玄奇：火羽。

杜小草头一回来这儿，新奇又兴奋，眼珠滴溜溜地打量风景和行人。

跟焦溪村一样，火羽城也依山傍水，溪瀑如洪，从巍峨山巅轰轰流淌到山脚，又从山脚流淌入城，沿途的河面几经开凿，有七八丈宽，常年水雾缭绕，云霞漫天，人称“小天河”。

沿河两岸飞檐翘瓦，绮窗珠帘，遍是豪绅富贾的楼阁宅院，一眼望去巍峨轩丽，跟焦溪村矮趴趴的土坯蒲草房迥然不同。

甄七娘撇下众人，对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仔细补了脂粉，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确定没有不妥了，这才领着杜小草往人多的地方走，还给她买了一串刚做好的糖葫芦。

杜小草捏在手里没有吃，雪妮给她说过，城里有很多骗小孩的玩意儿，吃一口就着了道。

她的小姐妹白桃就是这么被拐子诓走的，她才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