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雨季维持了整整半个月。
姜姝望着窗外的雨势连绵,发了个时间略长的呆,直到树枝被躲雨的鸟儿惊得乱颤,她才终于回过了神。
“我很喜欢雨。”回忆中,少年的嗓音还有些朗润,拉长的尾音总是显得缱绻。
那会儿她伸手接了点冰凉的雨滴,等把手伸回来后,才扭头看他,后知后觉般地问他:“为什么?”
他很有耐心地看她把这些动作做完,之后才垂首勾了下鼻尖,像是在回想,微扬的唇角更高了。
他“啊”了声,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雨送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她又接下去问。
却只看见少年的眸子漆黑,含着天色的光,朝她眨着眼睛说:“不告诉你。”
现在,她似有所感悟,雨虽然冰凉,却很宁静,无声无息,带走了过去,也种下了未来。
那天晚上过后,江迄时就再也没出现过,宛如人间蒸发,却又感觉他无处不在。
姜姝冷静了好几天才给傅栖尘发了信息,整理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两个人能先冷处理,让彼此都留些空间,傅栖尘收到后果然情绪激烈,给她打了无数个跨国电话,都被她拉了黑名单,时间久了,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两人就已经算是冷战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封国外邮件。
-希望你可以冷静,之后我们在好好沟通。
清者自清,小姝,好好工作,先别想太多。
是陌生的账号。
姜姝看了几分钟,才将视线又重新移回窗外,却意外地注意到了窗外树下,不知从何时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
姜姝心下一动。
鬼使神差,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转身下了楼。
确实是许久未见的他。
他带着从未见过的金丝框眼镜,镜下的眸子难掩柔情,此时正一手撑伞,半蹲在地上,泛了潮意的衣角全然不顾,正在逗一只被淋得半湿的猫儿。
她的动静有些大,在空荡的教学楼回晌,像是闻见她的动静,猫儿惊了一下,不顾雨势,直接冲进雨里跑了。
江迄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顿,这才转过身来,隔着层层雨帘,望见她,很是意外,反应过来歪头朝她轻笑了一声。
他道:“阿姝,我们谈谈。”
咖啡厅的音乐悠扬远长,落地窗外的景物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
江迄时去点餐了,姜姝随便坐了个位置,正托着下巴,望着前台的方向,有些走神。
发呆间,眼前突然闪过了道衣影,有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是一个完全不相识的男人。
男人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道:“是你吧?”
姜姝愣了愣,没太反应得过来,男人蹙了蹙眉,又道:“虽然对我不太满意,但你也不至于把你的长发给剪了吧?
我是不喜欢短发,但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你就那么确定我会看上你?”
...这是?
男人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装作不知道我们这次见面是来相亲。”
“......”她还真不知道他来是相亲,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不让他看上才剪的头发。
趁着男人低头喝水的时候,姜姝才犹豫了一下,开口:“...那个,你是不是没看过你相亲对象的照片?”
“照片?”男人挑高了眉,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初可是你自己不愿意给我照片的,怎么现在还来怪我身上了呢?”
他的语气莫名其妙,语腔又阴阳怪气,姜姝默了默,正想说他可能认错人了,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
“张先生。”
桌上的两人闻声而望。
是一个抱着猫的长发女人,眉眼如丝,精致又不失妩媚,姜姝回过头时还正好与她怀中的猫对视,猫咪朝她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有点可爱......姜姝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女人朝姜姝点了下头,对着她桌对面的张先生皮笑肉不笑道:“您认错人了呢,跟你相亲的,是我。”
那个被她成为“张先生”的男人脸色直接变了。
论什么情景才能称得上尴尬呢?
大概是现在吧。
江迄时赶来得不巧,正好赶上了这一幕。
姜姝给那个女人让了座,和江迄时又坐到了别的位置上,离他们很近,那个男人嗓门略大,姜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江迄时强忍着唇角的弧度,将刚上的可可递到了她面前。
张先生似乎对女人极其得满意,但是又对女人怀里的猫极其得不满意,要求女人将猫转卖了,示意两人下个月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扯证。
女人摸着怀里的猫,散漫地嗤笑了声:
“不好意思哦,这猫是我前男友送的,可是我的宝贝呢,想卖它?想屁吃。”
姜姝有些没忍住地弯了下唇。
前男友送的...还敢带来相亲,这是故意的吧?
江迄时咳了声,望着她,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正色道:“那个......”
“喵呜!”
邻桌突然传来一声惨烈的猫叫,直接打断了江迄时的话语,场面凝滞了一霎,女人叫道:
“手术刀!”
眼前一道白色的影子,姜姝也实在没料到这只猫竟然可以直接窜到他们这桌上,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站起身时掀翻了手中的可可,猫窜了三下,再次从他们的桌上跳了下去,扭着庞硕的身躯跑出去了。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还是江迄时叹了口气,才让姜姝立刻回了神。
装可可的杯子还在桌上打转着,可可还有着蔓延的趋势,江迄时低头望着自己再次被泼湿的衣裳,有些无可奈何般,幽幽望了眼姜姝。
“怎么发现跟着你之后,就总是有水往我身上泼呢?”
姜姝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笑还是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