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城毕竟是新城,苏秦找妻女又花了太多时间,所以江南各地呈上来的公文基本上是塞满了一整个屋子,苏秦虽说身为节度使只管军务,然当今圣上重武轻文,一些决策权就从文官转到了武官身上,等到结束一天的事务回到主院,江映的屋里早已经熄了灯。
苏秦心烦意乱,直接去了苏月所在的桃花居。苏月还尚未睡下,正在屋里一边绣着手帕一边和侍女们说笑。
“小姐,今天夫人突然在饭厅里哭,简直要吓死奴婢了!”冬风比较活泼,她拍拍胸膛,心有余悸道。
苏秦听到冬风的话,止住了脚步,有些惊讶。
江映哭了?
“啊?”苏月疑惑:“为什么?”
“将军把夫人可放在心上了,夫人的什么事都安排的仔仔细细,何管家更是不断叮嘱要奴婢们好好照顾夫人小姐呢。就连夫人身边的冬月据说还是曾经侍奉过先皇后的侍女呢!夫人突然一哭真的吓到奴婢们了,要是奴婢们伺候不周,说不定还会被将军砍头呢!”冬风说。
“你的嘴就没点儿把门吗?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冬雪倒是突然开口:“伺候主子本来就是咱们的本分,小姐你别听她的,将军哪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我知道……”苏月的声音顺着风直接刮进了苏秦的耳中:“我还小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娘她高热不退,整个人难受的不行,我喂她喝药都喝不进去,她当时烧糊涂了,一直念叨着要吃鲜花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今天倒是知道啦……但那时在乡下也买不到那么精细的糖啊,我娘那一夜差点没挺过去,我们家邻居的婶婶抠着她的嘴硬把药灌进去了,才算是救了我娘一命。我娘醒后,邻居婶婶拿了块方糖给我娘,说:‘现在都什么世道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就别再哭着要糖吃了,你还是小孩子吗?’,我娘从那以后,就没再说过要吃糖的话了,话说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鲜花糖,果然好好看啊……难怪我娘那么喜欢呢!”
苏月的声音从刚刚的深沉突然变得欢快,但是听到她说话的那些人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将军……”余景有些忐忑。
苏秦的眼眶红了,他只觉有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心脏,狠狠地攥紧,那种爆裂的疼痛冲击得他站都站不稳了。
江映当时要的怎么只是一块鲜花糖?江映当时要的是他!
苏秦的脑海里一会儿是江映窝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含着鲜花糖的样子,一会儿是江映高热不退几乎挺不过去的时候虚弱地说着想吃鲜花糖的样子,两种模样不断交织,他的腿突然变得很沉重。
他对不起江映,对不起江映这么多年的挂念,对不起他曾经对江映说过的话发过的誓,他对不起当年对他寄以厚望的江父江母,他对不起江映辛辛苦苦为他生下的苏月……
他……配不上那么好的江映。
苏秦攥紧拳头,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