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猪肉摊子张屠户接过来好些年了,日复一日的卖猪杀猪卖肉,从没有哪一日这样心急过,好不容易瞧着摊子上的肉剩的不多了,他捡了一块瘦的,又将放猪血的盆子盖起来,这些都留着自己吃,不打算卖了。
此时,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带纶巾的青年人提着一个篮子到了摊子前面,看了案子后面的张屠户一眼吞了吞口水,半天才道:“张,张兄,给我割一斤肉,要肥一些的。”
张屠户没有做声,拿着刀快速的割下一片,在肉上穿了个孔,用草绳打了节递了过去。
那人给了钱却没有走,张屠户起初并没有在意,可是那不时的打量自己的目光让他很是不喜。
猛然一抬头,犀利的目光如同箭羽一般扫过去,只把那人吓的一哆嗦,腿都软了。
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张,张兄,我,我是宝儿她二姐夫,姓,姓乔,拙荆赵宝玉是宝儿的二姐。”
张屠户的目光稍稍柔和了几分,原来,她叫宝儿。
看了面前那人一眼,他觉得刚才不该收那几文钱,可是既然已经收了,断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看了一眼架子上所剩无几的肉,想了想取下来,拿起砍刀哐的一声剁下去。
乔秀才一抖,简直要吓尿了,将手里的篮子往摊子上一扔,说了一句:“这是宝玉给宝儿的。”而后提着手里的肉落荒而逃。
这个姓张的屠户太可怕了,宝儿到他手里哪里还能落了好。可是这回去却不能与自家娘子说,她若是知道还不得哭瞎了眼。
张屠户看了一眼那晃动的篮子,又看了看那远去的身影很是不解,走那么快做什么?他本来是想着送他点猪骨头回去熬汤的,这人真是奇怪 。
待肉卖的差不多了,他将外面冲洗干净,拎着篮子抬着木盆进了院子。
赵宝儿正在院子里给那株蔷薇浇水。
院子边墙的竹竿上照旧搭着昨日他换下来的衣裳,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赵宝儿身上眉毛动了动。
“方才有个姓乔的秀才送来了这个,说是你姐姐给你的。”
赵宝儿将木瓢放进桶里,起身瞅了瞅篮子,道了一句:“二姐?”而后拉开上头的蓝色粗布,里面躺了二十来个鸡蛋 里面还放了一只荷包,荷包里装了铜钱。
赵宝儿的眸子突然就红了,因为母亲的死,她与两位姐姐自幼就不亲近,她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大姐赵宝珠说的话,是自己害死了娘,若不是她,娘怎么会难产而死,大姐和二姐又怎么会成了没娘的孩子。
张屠户抬了抬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又哭上了呢?末了,总算上伸出了手,将赵宝儿拉住,在她后背拍了拍:“别哭了,若是难过,待会儿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去。”
赵宝儿这会儿只顾着哭,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和姿势,虽说是没有抱在一处,可跟抱在一处也没有啥区别了。
她摇摇头道:“不是难过,是开心,我以为二姐姐最讨厌我,因为我我娘死了,那时候二姐还小。可是,上一回若不是她拼命阻拦,我爹怕是真的会打死我,还有这一回,只有她记得我,还给我送了东西来。其实我知道,她虽然嫁了个秀才,可是日子也难过 。”
张屠户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会哄人,只能不断地轻轻拍着怀中女子的后背,试图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赵宝儿哭够了发泄完了这才回神,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伸手将他推开,急忙后退几步,却不防踩到裙角,一个趔趄就朝后仰过去。
张屠户眼疾手快,大手一伸直接扣住她的细腰,这回,两个人的距离越发的近了。
意识到不妥,他将人拉住便松了手,二话不说将东西拿回厨房匆匆出了院子,只留下赵宝儿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房檐下,脸上红的如同九月天的苹果。
许久之后心情才平复下来,看了看半掩的院门,也不知道那人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她还是谨慎的闩了门,这才拎着乔秀才送来的篮子进了屋。
赵宝儿的两个姐姐,大姐嫁给郡守之子,一年顶多能回来一趟,二姐嫁给了乔秀才倒是经常回来。
原本赵员外是瞧不上乔家这样的寒门小户,家里还有一个药罐子老母亲拖累,可是乔秀才争气,文章写的极好,才十八岁就中了秀才还是第一名的好成绩。这样的人才赵员外自然意动,最终还是将女儿嫁了过去。
秀才每年都有贡米可拿,加上乔秀才又开了学堂,倒是能赚些银钱,只是老母亲多病,一年四季汤药不离,日子过的很是拮据。
赵宝儿看着篮子里那二十多个鸡蛋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不用想就知道,这点鸡蛋二姐一定攒了好些天。
她又拿起荷包,将里面的铜钱全部倒在了桌子上,数了数竟然有三十多枚大钱。
她想了想,将铜钱小心翼翼的装回荷包里。
这些钱若是送回去二姐是定不会收的,自己身上一文钱也没有,现在倒是正好,寻了机会去铺子里领了绣活回来,待赚了银钱再送过去就不怕她不收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不似先前那么乱了,收拾好出了屋子去了厨房,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那人若是出去卖猪自己也该做饭了,待他回来正好吃饭。
脚才跨进厨房,门外就传来叩门声,听见张屠户的声音她小跑着过去开了门,抬眼便见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她来了几日,还从来不见这个男人有这般开怀的时候,原来他也是会笑的,笑起来还这样好看,一瞬间她竟然看痴了,以至于她觉得脸上那道疤痕也是好看的。
张屠户其实是看见她才笑的,因为他站在门口清楚的听见了她小跑的脚步声,想着自己回来她如此急切,心中一暖,这才笑了起来。却不想被她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一时间张屠户竟然害羞了,敛了笑意轻咳一声道:“走吧,进屋里去,我给你买了东西。”话毕,脸微微发烫,这还是他第一次买女人的东西,想着那巴掌大小的胸衣和xie裤他的脸就一阵发烫,好在他满脸的胡子,看不出别的颜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