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祁均平静的讲述了他的遭遇,只是偶尔会发出微微的叹气,仿佛只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看客。
叶予宁不禁红了眼圈:“你难道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吗?”
卫祁均扯了扯嘴角,仿佛是在让自己保持微笑,他轻启朱唇:
“穷在闹世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大抵不过如此。在这乱世之中,别人尚且自顾不暇,又哪有闲情逸致来管别人的闲事。
“我曾经去找过我的舅舅,但舅舅却说他不能留下我,因为现在是战乱之时,家里钱粮短缺,自己一家人尚且要忍饥挨饿,实在是不能再多一张嘴吃饭。”
“你舅舅怎么能对你说出这种话。”作为旁观者的叶予宁也不禁愤怒,卫祁均怎么也是他的外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叶父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床沿。
“你怪你舅舅吗?”
“曾经我是怪过他的。”卫祁均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后来在流浪的这几个月,经历了饥饿,经历了濒死的绝望,我想清楚了。舅舅家里不止他自己,他还有父母妻子孩子要照顾,在这乱世之中,他只能用有限的精力去为自己的家人奔命,他只是自私到只能去爱自己的家人罢了。”
似乎这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说服自己,舅舅也是有苦衷,卫祁均再也无法说下去了。说到底,他才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
如果没有战争,或许他现在还在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或许他的父母还会为他相亲,催他早日成家立业。
但是自南郡被破后这几个月,他经历了亡命的生活,失去了所有的财产,父母弟弟全部被害,自己的舅舅也不愿意收留自己,被迫在流落在江湖。
不停的流浪,忍饥挨饿,忍受病痛,忍受孤独,忍受白眼。或许这样的经历对很对人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当自己活下去都需要理由时,却仍然坚强的活着,难道这不也是一种伟大吗。
“那你未来打算如何?”叶父忍不住问。
“不知道。”当你活着都需要理由时,未来又当如何。卫祁均真的不知道未来应该如何,他只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
“唉,苦命的孩子,是这世道不让人活呀。”叶父不禁叹息。
叶予宁也不知如何开口,三人都不说话。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
“那……”叶予宁开口打破了僵局,她想说那不如就留在这里吧,反正你现在也没地方去。但话到嘴边,她却又说不出口。
倒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说这种话不好,是因为现在自己家里正面临将要断粮的囧况,叶父和她自己吃饭都是问题,又怎么能再留下他。
叶予宁又想到刚刚自己还在恼怒卫祁均的舅舅不近人情,原来这样的事情任谁也无法选择。
有的人仅凭生于权贵之家,便能享尽世间繁华;有人咬牙坚持,使尽浑身解数却只能在街头摸爬滚打;人终其一生到底为何而活?
“小妹,你怎么不说话。”卫祁均见叶予宁刚要开口便又沉默下来,以为是又想问自己什么,又不好开口。
“噢,我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肯定饿了,我去做饭。”
卫祁均抬眼往窗外望去,太阳已经西斜,半边被隐在云了,只留下半边露在外面,橙红的,却又暗暗的,一点也不刺眼,天空微蓝却又有些发暗,衬着星星点点的红霞显得格外耀眼。
夜晚马上就要降临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敢问伯伯尊姓大名?”
“老汉姓叶,叫叶平,这是老汉的独女叫叶予宁。”
“感谢伯伯和小妹的救命之恩。”卫祁均说着就要下床,“大恩大德,卫祁均没齿难忘。”
“时间不早了,今日叨扰伯伯和小妹了,祁均受此大恩,他日若有缘,祁均当做牛做马报答伯伯和小妹,请受祁均一拜。”卫祁均言罢就要下拜。
叶父忙去拦他,“孩子,天都黑了,你身体又虚弱,伯伯怎能就这样让你离开,听伯伯的话,今晚就住在这。”
“可……”伯伯和祁均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可什么呀,听伯伯的,今天就住在这。”
“你今晚就留在这吧,我去做饭,可千万别走。”叶予宁说完就转身去厨房做饭。
父女两人都真心留他,卫祁均也不好再拒绝。
“那厨房在哪,我去做饭。”卫祁均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也不好再白吃人家的饭。
“你就歇着吧,哪有客人做饭的道理。不过你可以帮我烧火,我正好缺个人帮我打下手。”
“好。”
叶予宁闻言不禁微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