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风冷,御林军搭的营帐是紧密厚实的羊毛毡,里头用棉帘隔出了两间半独立的小卧房,中间是公共的盥洗区,靠边摆了两方小立柜子,并一架红泥小炉。
两人带来的东西都不多,很快就收拾完毕,躺在各自的小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梅霁月的声音轻柔婉转,很是好听,“我记得你是新历三年冬月生的?我是春月,就托大唤你一声‘妹妹’了。”
“霁月姐姐。”宋芸婵心中一阵恶寒。
“婵妹妹,你昨日是怎么做到看一眼就知道那些猪崽性别的?”梅霁月翻了个身,终于问出了憋在她心头一整晚的话。
对一枚非常有上进心的学霸来说,向来表现平平的同窗突然在某一科上变得异常优秀,这真是太令她坐立难安了。
宋芸婵正要开始顺着赵夫子给她铺好的台阶瞎编,突然听到外头响起了一阵号角。
这是书院集合的信号。
北湖山坡势较缓,平坦开阔,御林军在附近共搭了五十间帐子,又在主帐前架了一座高台。
此刻高台旁的空地上,众学子齐刷刷地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的顾院长。
“都收拾妥当了?”
众学子纷纷点头。
“今晚皇后娘娘在行宫设宴,为你们这些个小魔星洗尘。席间贵人众多,你们行事要更加微慎,切勿忘记书院的规矩,都明白吗?”
“学生明白。”
顾院长看着台下的小豆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明白,还想再提醒两句,最终却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早晚要送你们出笼。回去收拾一下,自去吧。”
出、出笼?
站在第一排的宋芸婵嘴角微抽,敢情院长大人是把他们当成鸡崽子来养了?
虽叫行宫,且十年才派上一次用场,但毕竟是统治阶级的手笔,宋芸婵一路走来,只觉得这行宫中无处不美、无处不精致。
假山流水,丝竹曲觞,看样子皇帝很会享受嘛!
她和梅霁月走在队伍中间,跟着夫子拐过道道幽折回廊,跨过一道广亮大门,再迈过一道及膝高的朱漆门槛,终于来到了芭蕉苑。
芭蕉苑是行宫最大的宴厅,能够容纳二三百人。皇帝与他的臣子们端坐于上首,下首的石砖上整整齐齐摆了几十张桌案,正是给囿桑书院的学子们准备的。
宋芸婵随众人给帝后二人见了礼,挨着梅霁月坐下。
皇帝刚过不惑之年,见一众学子青葱可爱,举行有度,心中大为满意。“诸位学子不必拘谨,朕今日召你们来,就是图个热闹。”
刚过入座的学子们连忙随顾院长起身,“多谢圣上。”
“顾院长不必多礼,快快请坐。”皇上出身贫寒,登基前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这几年才体会到学海奥妙,心中对读书人格外敬重。
君臣二人鲜有会晤,立马抓紧机会对囿桑书院的现状及未来发展进行了深切交谈。顾院长捡了要紧的事来汇报,件件围绕着“经费不足”这一主题,不时穿插几件趣闻调节气氛,以防皇帝听多了他的哭穷再感腻烦。
期中就包括了宰相家的小千金不幸被踢一事。